第二十六章皇城魘(第3/23頁)

公孫策和張龍面面相覷,半晌小心翼翼湊過來看。缸水原本只大半,經她這麽一坐,竟險些溢到缸沿。透過一漾一漾的水面,隱約可以看到她抱著膝蓋倚著缸壁坐著。公孫策心中喟嘆:果然是會避水的,避水的功夫還相當不凡。

兩人突然間就鬧了別扭實屬始料未及,不過正事還是得辦,公孫策敲敲缸沿:“端木姑娘,有要事同你商議,可否……借一步說話?”

半晌不見回答,以致公孫策一度質疑水這種介質的傳聲效果,思忖著如果她不願出來,自己是不是還得拿瓢兒將缸裏的水給舀幹……

“有話說。”

看情形,她沒打算出來。公孫策心中嘆了口氣,長話短說,將事情交代了一遍。其間,那條魚兒在端木翠面前遊來遊去,買鹽兼打醬油N次,見端木翠渾無找它碴的意思,委實是心花怒放歡欣鼓舞。

端木翠聲音懶懶,聽起來並不熱衷也不抗拒:“全憑包大人安排便是,什麽時候入宮?”

事情就這樣定了。

轎子是兩天後的入暮時分到的。先把端木翠接到開封府,然後同包拯的轎子一起進宮。等包拯的空當兒,端木翠倚著轎窗撚簾子玩,把好好一塊平展展的窗簾布撚得跟麻花似的。正撚得起勁,眼角余光覷到包拯一行過來,目光再一溜,溜到一身絳紅官服的展昭身上,面色一沉,二話不說,把窗簾布甩下了。

她是一門心思準備甩出氣勢甩出效果的,試想想,唰的一聲,窗簾布帶風,將兩人隔得嚴嚴實實,明眼人一見,就知道她有多生氣了。

可惜她忘記自己方才把窗簾布撚成麻花了,這一甩非但沒出效果,還弄得窗邊一根布棍兒晃來晃去的,很煞風景。有心要把布給撫平了,看看展昭要到眼前,只得偏了頭裝不知道。

包拯是沒留心這邊,公孫策卻把她的動靜看在眼裏,心中好笑,故意轉頭去看展昭。展昭讓他看得面上發燙,心裏嘆一口氣,徑自過去,幫她把窗簾布散開,覷到她臉色不對,明知她不待見,還是微笑同她說話:“端木,這兩日可好?”

端木翠動也不動,鼻子裏帶出一聲哼。

展昭原本準備放下簾子離開的,待聽到她這一聲哼,忽然就停下了步子。

公孫策也被這聲哼給吸引過來了,聽出她鼻音重得很,奇道:“端木姑娘,這兩日受了涼了?”

端木翠嗯一聲:“這兩天忽冷忽熱的,受涼也沒什麽奇怪的。”

公孫策打趣她:“這兩天忽冷忽熱是不假,可你若不是把自己泡缸裏那麽久,也未必著涼。”

端木翠臉色一沉,伸手把窗簾布重重拉了一下。這一次,可真是內不見外外不見內了。

就聽轎夫在外頭齊聲呼喝著使力:“好嘞,起!走著!”

轎子晃晃悠悠,就這樣進了皇城。

包拯將端木翠安置在太後宮中,對外只說太後當年流落民間時,受過這姑娘家的恩惠,後來想起來,便委托包拯私下代為查訪,這幾日終於有了消息。這戶人家後來家道中落,只余下個孤女,因此接進宮中住幾日,一敘舊日情分。

李太後對包拯托付的事也甚為上心,老早讓宮人在殿中收拾了間上好的屋子,還給配了幾個使喚的下女。當面見時,見她模樣兒生得俏,冰肌雪膚,眉目間透著一股子惹人喜愛的勁兒,越瞧越覺得心裏舒服,拉著她說了好一會兒話,才讓宮人帶她下去休息,回轉頭向貼身的侍女銀朱道:“你看這姑娘生得多招人喜歡,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又乖巧又伶俐,不像那個什麽張貴妃,妖裏妖氣的狐媚勁兒。我們皇上若能納到這樣的妃子,我也沒那許多愁了。”

李太後素來不喜張貴妃,人前倒還不太表露,此刻是在自己宮中,兼沒把包拯當外人,說得就有點露骨了。

包拯聽得心中咯噔一聲,原本不準備接這個茬,哪知李太後越說越來勁兒,向包拯道:“這姑娘家世如何?多大年紀了?許了人家沒有?”

包拯清了清嗓子:“微臣之前問過她,已許了人家了。”

“哦……”李太後微微點頭,聲音中帶著無盡遺憾,想了想還不死心,“那還沒過門吧?”

包拯答得幹脆:“快了,聽說換過了八字,儀禮也議過了。”

李太後嘆了口氣,向銀朱道:“看看,這是我們皇上沒福氣呢。”

於是這個話題就此掀過,包拯這才籲一口氣。他先前拜托太後時,只說是查一樁劉後執掌後宮時的舊案,李太後一聽“劉後”二字,立時興味索然——沒想到她對案子沒興趣,倒先對人上了心了。

端木翠一進房就嚷嚷著犯困,就勢把屋裏侍候的下人打發了個幹凈,門上閂之後又吹了燈,黑暗中聽了那麽半晌,確信外頭沒動靜了,這才換上事先準備好的宮人衣裳,從屋子後面穿墻出去。前頭公孫策給她比畫過從太後寢殿到姚美人住所的路線圖,曲裏拐彎,看得她腦袋發蒙,最後一瞪眼:“你就跟我說朝哪個方向走吧,反正我會穿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