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人間冥道(第4/19頁)

展昭無辜道:“這有什麽辦法,都是娘教的。小時候,我娘就常跟我說,對於某些人,再難看也要說好看……”

語畢,很是自得地看著端木翠被自己氣到說不出話來,頓覺神清氣爽。

不對不對,端木翠的臉色怎麽漸和緩了去,反笑得分外藏刀?展昭隱隱覺得頭皮發麻,某些情況下,端木翠的臉色便是衡量事態走向的晴雨表,此刻,分明書寫著反敗為勝扭轉乾坤。

果然,端木翠語出驚人:“展昭,那是你娘說的嗎,那分明是我娘說的,我娘什麽時候成了你娘?難不成你想管我娘叫娘?可是我娘沒生過你這樣的兒子啊,除非你做我娘的女婿,可那也得先問我同意不同意啊。”

這麽一長串話,你娘我娘其繞無比,端木翠篩豆子般噼裏啪啦一氣呵成,朗朗上口字字清亮,都不帶換氣兒的。

展昭先是有些發蒙,待得反應過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張了張嘴又閉上,末了深切體會到什麽叫兵敗如山倒。

好在端木翠原為武將,很是明白窮寇莫追的道理,嘻嘻一笑,岔開了話去:“展昭,你是什麽時候醒的?”

“學武之人,若是身側有人都察覺不出,未免太不濟了些。”說話間,將臂上搭著的被褥送回床上,“話說回來,你方才在桌邊坐了這麽久,嘟嘟噥噥自言自語,到底是做什麽?”

“當然是將上界的咒語一一念過。”端木翠說得煞有介事,“與溫孤葦余對陣在即,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咯。”

“半夜三更,跑到我房裏來,對著我念上界咒語?”展昭不信。

“旁人都睡下了,只有你屋裏有亮光啊。”端木翠理直氣壯,“你睡得這麽死,點著蠟燭也是浪費,那麽我就來用咯,有什麽奇怪的?”

這話說得……

明明破綻百出,細想想卻也沒什麽好反駁的,興許人端木翠的確是有資源共享的意識也說不定。

見展昭猶有疑色,端木翠兵行險招:“展昭,你不會以為是你長得好看,我看迷了眼舍不得走了吧?”

諸位,撒謊騙人最高明的招數絕不是信口開河見天忽悠,假話大話空話三花聚頂。端木姑娘的做法更加棋高一著:所謂三句假夾一句真,假作真時真亦假,說假話時表情要真,說真話時神色要假,真真假假,難辨真假,最終要它真便真,要它假便假。

展昭苦笑:“看來你今晚精神不錯,連帶著鬥志水漲船高,口齒越發伶俐,我還是少往槍頭上撞。”

語畢似是想到什麽,自枕邊取出一幅字畫遞給端木翠:“這是公孫先生適才畫的先帝圖,交由你作那托夢之法。”

端木翠一愣,她先時與展昭爭強鬥勝,心下揚揚得意,倒將正事撇了去,此際聽到展昭所言,方才想起溫孤葦余之事,心頭隨之一沉,面上輕快之色亦斂了不少,接過字畫展開看過,道:“公孫先生見過皇帝的爹嗎?畫得像嗎?”

展昭搖頭道:“聽先生所言,未曾見過。此畫是依據之前老宮人的描述所畫,應該是有八分像的。”

端木翠嘆氣道:“橫豎都是假的,能唬到皇帝便行。”

說著伸出一指,沿著字畫上真宗的輪廓徐徐移動,雙唇微微翕合,也不知念些什麽咒語,末了屈指對著畫像輕輕一彈,低聲道:“去跟你的皇兒好好說說,速速解了宣平的圍困才是。”話音未落,那字紙如同飛灰般四下散開,個中滑落一縷人形,依稀便是身著絳紅皇袍、通天冠的模樣,尚未看得真切,那人形已然飄飄忽忽,穿墻而去。

此法並不耗神,端木翠卻有些郁郁。先時關於人間冥道的落落情緒重又襲來,愣怔半晌,伸手將展昭落在桌上的書拿過,隨手一翻,卻是一本殘破的《史記·周本紀》。

端木翠心中一動,似是想到什麽,一時間卻又難以明了,就聽展昭從旁道:“晚間聽公孫先生說起你出身西岐,我對商周間事所知不多,便托李掌櫃尋了這書來看。”

端木翠隨口嗯一聲,只覺心底一隅某個答案呼之欲出,偏又觸之不及,沒來由地心急,因想著:到底是什麽,到底是什麽來著?

展昭見端木翠不答,笑了笑又道:“遠年舊事,多虧有了典籍記載,否則今人去哪裏知道……”

話音未落,就聽端木翠失聲道:“我明白了!難怪溫孤葦余可以打開人間冥道,他在瀛洲看管上古典籍,每日擁卷自坐,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

如此一想,茅塞頓開,先前想不明白的事情,直如春水融冰,一一消釋開來。正心潮起伏間,就聽展昭溫和道:“端木,人間冥道,你已經提過許多次了,那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端木翠這才省得展昭對人間冥道一無所知,略略遲疑,便將人間冥道的由來大略說了說。展昭聽得頗為仔細,末了問道:“你方才說,女媧娘娘‘剖心為燭,瀝膽成光’,一定要如此這般才尋得著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