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細花流新主(第3/5頁)

展昭低頭看時,見那女子面貌甚是清秀,鬢發俱被雨水打濕,雜亂貼於面上,卻更顯楚楚動人,只是眉宇間頗多惆悵,似乎有事郁結於心。

那女子看到展昭時,低低咦了一聲,面上現出又是訝異又是欣喜的神色來,道:“你……你是……展大人?”

問得頗為忐忑,連展昭都聽出她語氣中的不確定來。

展昭不提防那女子竟認識他,有些錯愕,仔細看那女子,確信並不認識,笑道:“在下正是開封府展昭,姑娘是?”

問話之時,不動聲色將傘蓋向那女子傾了過去。

那女子先時渾身都被雨淋濕尚不自覺,此際展昭幫她覆傘,她卻立時察覺到了,只覺心中一暖,擡頭看了一看,柔聲道:“展大人,謝謝你啦。”

展昭原以為自己做得不露痕跡,聽那女子點破,不覺有些窘迫。那女子道:“展大人,我叫紅鸞,你或許不認識我,我卻是認識你的……溫孤公子執掌細花流之後,換掉了大部分以前的門人,能夠留下的只有些微幾個,我便是其中之一……我從前是跟隨端木門主的。”

展昭聽她提及端木翠,只覺得五味雜陳,一時間思潮翻滾,竟說不出話來。

“展大人,我們都知道你和端木門主是極好的朋友,門主在文水出事之後……”紅鸞語至中途,忽地看到展昭神思惘然,似是心神縹緲,旋即停住話頭,不安道,“展大人,是否我說錯話了?”

展昭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微笑搖頭:“這麽晚了,紅鸞姑娘早些回去歇息吧。”

語畢,明知這般離去有些不近人情,還是抱歉地沖紅鸞笑了笑轉身離開,走得一兩步,又停下步子向紅鸞道:“淋濕了容易著涼,姑娘多愛惜自己。”

紅鸞愣了半晌,這才反應過來展昭是讓自己打傘,下意識握緊手中油傘,只是點頭,見展昭走遠,忍不住出聲道:“展大人。”

展昭停下步子,就見紅鸞急步過來,咬了咬嘴唇,低聲道:“展大人,如果可能的話,不要再與細花流起沖突……開封府決討不了好處的。”

展昭心中一凜,眉目間漸現犀利,道:“紅鸞姑娘,你的意思是……”

紅鸞向周遭看了一看,現出局促之色來,壓低聲音:“我也不好多說,溫孤公子他……總之,展大人,你小心便是。”

說完,也不待展昭回答,快步向巷中去了。

展昭思忖了片刻,本待原路返回開封府,走了一兩步,忽地折返向西。

算起來,也該去端木草廬看看了。

當初,端木翠前往魯地尋找易牙留下的鍋,臨走時說:“展昭,幫我看著點家,沒事過來看看。”

這是端木翠囑托過的。

溫孤葦余臥房的燈還亮著。

紅鸞的心沒來由地一沉,猶豫了一回,悄無聲息地退向後院。

就快跨過月亮門時,身後忽然響起了低沉的聲音:“怎麽,就這麽怕我嗎?”

紅鸞僵在當地,良久才緩緩回過頭來。溫孤葦余正站在臥房門口,遠遠地看著她。

臥房的燭光暈著微黃,將溫孤葦余全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瑩潤。

“門主,”紅鸞的聲音有些微的失措和張皇,“我以為這麽晚了,門主已經睡了。”

“是嗎?”溫孤葦余面無表情,轉身退回了臥房。

門卻沒有關上。

燭光下,溫孤葦余用絲帛細細擦拭焦尾琴,案上供著的檀香余煙裊裊,純香滿室。

紅鸞立於門側,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良久,溫孤葦余擡起頭來,向紅鸞道:“過來,之前教你的那首《竹溪曲》,彈與我聽。”

紅鸞囁嚅道:“我……我彈得不熟。”

“那便多彈幾次好了。”

琴音起,纖指撥朱弦。

其實這首曲子,紅鸞早已彈得很熟。

明月、竹林、溪水潺潺,清音弦上起,幽然忘古今。

溫孤葦余微微闔目,似乎已然沉醉於曲中。

燭光下,溫孤葦余俊美卻略嫌蒼白的臉龐之上現出難得一見的柔和來,也只有在他閉上眼睛的時候,會給人以這種錯覺——紅鸞很怕看到溫孤葦余的眼神,深邃卻不寧靜,底處湧著數不盡的暗流與陰鷙。

不像展昭……

是了,展昭。

紅鸞忽然恍惚起來。

展昭的眼睛永遠是那麽澄澈而清亮,就算是在這樣淒風冷雨的夜裏,他也是那樣的溫暖,只消看你一眼,心中的河冰都會消融……

手上一顫,琴音已亂。

溫孤葦余驀地睜開眼睛,目光中盡是森冷之意。

周身漸漸泛起寒意,似乎直刺骨髓,紅鸞的腦中一片空白。

恍惚中,溫孤葦余的手已經撫摩上她的發,順著她的面龐,直至脖頸。

“你在想什麽?”

“沒……沒有。”紅鸞微顫的聲音幾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