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重慶森林(第3/7頁)

南陸說:“我妹妹南江,現在也是景的學生。”

“很好聽的名字,”穆文茵轉過頭,對我友善地笑了笑,“很高興見到你,南江。”

撇開外形條件不談,她身上有種談吐之間自然流露出來的優雅氣質,讓我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和她不是一個等級和段位的人。

我努力想扯出一絲笑容,最終卻只點了個頭。

不一會兒,菜陸續上來了,菜肴都很精致,我其實並沒有什麽胃口,只是裝作吃得很專心的樣子,留了一點神聽他們幾個說話。

很快,那個叫茵茵的女人說到和景之行以及我姐他們四人在大理客棧虛度光陰的往事,就連薄先生那樣常年裝酷的人,臉上也有了表情。

茵茵不無懷念地說:“真想再回一趟大理。”

她用了“回”這個字。

早在學校裏就聽說過景之行在大理有家客棧,也知道南陸曾經和薄先生去過那裏,但我並不知道那裏還有景之行和另外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女人的回憶。

是的,他在課堂上給我們講過不少的故事,但他從來沒有講過他曾經和一個女人在旅途中一起經歷過生死。他們有過愛情和承諾,一起浪跡天涯又各自重回都市。他遊學歸來,她卻拿到了美國綠卡。

其實,她不說我也知道,如果沒有過珍且重的故事,他們也不可能成為薄先生和我姐的共同朋友。

雖然這種場合,逢場作戲的成分不多,但景之行是愛酒之人,酒也在這個時候體現了它的重要性。他們為過往歲月幹著杯。

南陸卻想起什麽,舉起酒杯對景之行說:“我必須單獨敬景一杯,感謝景對我們南江的照顧……”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瞟向了我。我不是個機靈的人,當時她話沒說完,我就像彈簧一樣猛然站起來,說:“應該由我來敬Professor景一杯。這些年,我身體不好也不怎麽敢喝酒,倒是有人教我釀過葡萄酒,不過我總是釀得不好。現在病好了,謝謝Professor景收留我這麽久。”

說著主動招來服務生給我倒了一杯紅酒,我隔著舉起的酒杯看著他。

他已經不再年少,身上多了一份沉穩,讓他不說話的時候看上去頗有些冷峻,可是光“冷峻”二字當然不足以形容他,他應該有良好的出身,這讓他舉止裏有貴氣,而學識和閱歷使他在任何時候都很從容,像一本精裝的歷史書一樣淵博大氣,他也笑,笑起來卻像冰雪在枝頭消融,比如此刻,他端起酒杯對我和南陸說:“好。”

杯子與杯子碰在一起,聲音清脆、短促,不像人,很多時候人與人之間無論擁抱還是錯肩都是沒有聲音的。

有些人,就連愛情也默然無聲。

我仰頭,把杯中的酒喝了個幹凈。

之後,那天很多對話的細節我都忘了,我只記得那天晚上我喝第一口酒的滋味,後來我喝過很多種類的酒,卻再也沒有忘記那個滋味。

穆文茵含笑看著我,對南陸說:“南陸,你妹妹和你一點也不像。”

很難斷定這個笑容是否別有意味,我只知道同樣的話,景之行在很久之前也對我說過。

有時候認清自己的實力是件可悲的事,知道自己不夠分量與對方較量,對方不動聲色之間便將你擊潰,卻不能公然回敬一聲:“你什麽意思?”

這種感覺,糟糕透了。

這一晚,我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狀態糟糕透了。

我不再作聲,埋頭默默地喝了幾口酒,景之行依舊在跟他們交談,只是在某一個瞬間忽然回頭低聲對我說:“不要空腹喝酒。”

我才意識到,他居然在交談的空當留意到了我的狀況。

我放下酒杯,想去夾菜,卻發現面前擺著的是一盤魚,筷子橫在碗邊,抽回也不是,落下也不是。

景之行不落痕跡地將桌子轉了小半圈,轉到我面前的那道菜變成了一盤肉丸湯。

我夾了一顆肉丸塞進嘴裏,緩慢地咀嚼著。

一擡頭,對上了茵茵的眼睛,她又對我笑了一下,她是那樣聰明的人,我害怕直視她,但更不能在她面前眼神閃爍,因為我知道任何微小的動作都會被她盡收眼底。

03

自從住到宿舍後,室友們就對我墨守成規的作息進行了一番思想批判,她們說:“南江,你是初中生還是小學生?現在的小學生也沒你這麽古板的。”

從前,我並不會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麽不好。然而,住進宿舍後我暗暗決定要改變自己,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個古板的人,我也和她們一起穿超短裙,踩著高跟鞋,一起去泡吧,參加一些我覺得索然無味的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