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忘川·梨舟

可惜他不信她,他親手摧毀了她的人生,摧毀了他們本該美好的今後。

第壹章

鳳仙鎮西街開了家古色古香的茶舍,名曰忘川。外圍層層翠竹招搖,青綠撩人,其間隱約可見的竹屋便多了份隱逸的飄渺。

而茶舍老板放出的話,更是為之增加了神秘感。

老板是名素雅女子,青衣白裙,秀而不媚,茶舍開張那日,她對著圍觀的人群道:“茶舍的茶只給有故事的人喝,你講給我一個好聽的故事,我便回答你一個問題,上天下地,無論古今。”

聽者或一笑了之,或好奇心起,有好事者前往,謊稱自己有故事要講,想要以此混進茶舍。

不料女子很是精明,看著好事者笑道:“有故事的人,不該有這般清朗的眼睛。”

自茶舍開張以來,鮮少有人進入茶舍,女子依舊每日照常開門,素手執一杯清茶,端坐於竹窗前,等待某個有故事的人光臨。

有人上門那日是個陰雨天,春雨如針,細風似柳,竹林綠波起伏,輕微的簌簌聲敲打竹窗,自成曲調。

女子罩一件雲雁細錦鬥篷,看著蓬頭垢面的男子滿身酒氣地鉆進屋來,被他沖散了一室茶香卻也不惱。

“聽說你這裏可以免費討茶,我要一杯碧潭飄雪,水沸後涼半柱香再沖茶。”

將面前的白瓷青花茶杯推到他對面,女子示意男子坐下,眉目溫潤。

“已準備好了,公子請坐。”

毫不客氣地落座,男子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飲而盡,連著喝了三杯方住了手,用手背拭擦唇角的茶水,咂了咂嘴。

“我沒銀子付茶錢。”

“公子只需講一個故事,流笙便不要你的茶錢。”

“聽說你還附贈回答一個問題?”

男子擡眸,終於露出臉來,雖然布滿汙泥,然那雙眼睛仿若春日未融暖雪,柔和中有拒人千裏的冰寒。

“是。”

流笙頷首,溫婉笑顏如新月生暈。

“這樣的話。”男子一手撐著下巴,吹了吹垂下的發絲,“那就給你講一個哄小孩子睡覺的故事吧。”

第貳章

每個落魄的美男子都曾有一段悲催的情史和顯赫的家世。

如柳洛川,曾經亦是鮮衣怒馬的少年,在鳳仙鎮是多少女子的夢中情郎。

柳家開了家藥鋪,對外的藥材生意做得紅紅火火,賺了不少銀子。尋了個機會,柳洛川以外出長見識為由離開了鳳仙鎮,遊山玩水去了。

一路上踏春賞花,尋花問柳,踏遍千山萬水,飲罷風雪寒霜,終有一日到了某處飛沙走石的高山邊塞之地。

因為會移動的河流,此地已經漸漸荒漠化。居住的子民離開了,盎然的樹木枯萎了,四處一片荒涼,只留下在艷陽中閃爍著光澤的花朵,依舊綻放畢生光彩。

它是草原蛻變成沙漠的最後一道風景線,燃盡生命守衛著趨於死亡的大地。

它叫狼毒花。

柳洛川曾經在醫書上看見過它的介紹,謂之“苦辛,寒,大毒”,然亦能入藥,逆上氣,破積聚,驅心痛,解蠱毒。

那樣執著而野性的美,足以震撼世人。

柳洛川費盡千辛萬苦,將荒地中僅存的狼毒花移栽到了鳳仙鎮,終日細心澆灌照料,希望它能存活下來。

然終究是氣候土壤不宜,被他種植在城郊別院的狼毒花逐日枯萎,漸現死相。柳洛川似乎是被逼到絕路,不知從哪裏尋來的古怪法子,在藥水中摻上鮮血灌之。

只可惜這一取血養花的舉動並未感動上蒼,三日後狼毒花依舊全部枯萎,垂下的枯紅花朵如紅顏將死。

垂頭喪氣地在別院住了一晚,翌日一早,柳洛川準備回城,出門時卻看見狼毒花叢中倒著個紅衣女子。

那樣純粹的紅,就如同綻放時的狼毒花一樣,美得妖異。

“哎呀呀,這莫不是狼毒花感激少爺我放血養花,特地變了個美人兒來報答我?”

花中的美人兒似乎是聽見這句話,緩緩坐起身來,轉過頭眯著月牙兒眼睛看著柳洛川笑得很甜。

“是呀,少爺。”

她檀唇含笑,瞳光流轉,在一片枯紅中透著玉碎香殘的味道,如畫裏走出的妖精,偏偏乖巧得不像話,好像那種只需一串糖葫蘆便能騙回家暖床的人。

恰恰柳洛川便是那樣無恥的人,對著小美人伸出手來,露出偽善的笑。

“小姑娘,你是打哪來啊?”

“很遠的地方。”

“準備往哪去啊?”

“不知道。”

正中下懷,柳洛川露出狐狸本質:“那跟著少爺我回家怎麽樣?”

小美人咬著嘴唇,眼波盈盈:“跟著少爺回家有什麽好處嗎?”

“跟著少爺我。”柳洛川微揚下巴,目光深沉,“天天開心快樂,正是我們要努力追尋的人生。”

就這樣,小美人被柳洛川騙回了家,當起了貼身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