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忘川·問酒(第4/8頁)

她想也沒想飛身阻攔,哪怕後背當即露出空門也毫不在意,揮劍擋了左邊一波的攻勢,右手沒有半分遲疑握住了已至慕長風面門的劍刃,頃刻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傷痕。

鮮血滴在她翻飛的衣袂上,長劍從後背刺進她的肩胛骨,耳邊響起慕長風的驚呼聲,她發狠將幾人斬於劍下,跪在地面噴出一口血來。

慕長風傾身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她將頭埋在他的肩窩,聞到淡淡的墨香。

如果不是為了救他,她不會分心受傷。他緊緊抱住她將傾的身子,喑啞地說:“我去找大夫。”

她悶悶的聲音輕飄飄地傳出來:“不用,不是什麽大傷,帶我進屋,屋裏有傷藥。”

他依言將她抱起來,碰到她後背的傷,她疼得抖了一下,卻沒有發出半分吃痛的聲音,想必早已習慣。

櫥櫃裏擺滿了瓶瓶罐罐的傷藥,她迅速地挑出幾瓶,待他背過身後稍微包紮一下,便翻身坐起。

“沒有時間吃你做的飯了,下次吧。慕長風,我走了。”

他愣在原地:“你受傷了。”

她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小傷而已。你若願意待在這裏也無妨,只是我歸期未定,金陵於你來說不是常居之地,還是早日離開吧。”

他總是喜歡拽她的袖口,這次也不例外,仍是固執的聲音:“你受傷了,不要去,很危險。”

她甚至沒有回頭,抽回被他握在掌心的衣袖,踏入了夜色。

他在身後輕輕喊她:“問酒。”

一直走到院門口,她才淡淡地回答:“不要跟來,這不是你的江湖,好好回去當你的書生。”

他像是沒聽見,直到她離開很久,才輕飄飄地開口,帶著迂腐書生的固執。

“我偏不。”

第伍章

魔教這一次傾力而出,饒是逍遙派拼死相抗,仍沒能阻止他們摧枯拉朽般的破壞。問酒趕過去時,除了截殺幾名魔教的護衛外,逍遙派上下活口已不余十人。

問酒知道魔教為何會對逍遙派出手。

當年他們四處抓捕適合煉制屍人的孩子,其中便有逍遙派掌門的獨女。逍遙派集結全派力量攻入魔教,令大意的魔教吃了不少苦頭。

可彼時掌門的獨女已在那樣殘酷的境地中死去,逍遙派只能救下尚還活著的問酒逃離。

此後魔教便一直懷恨在心,如今終於找到機會回來報復。逍遙派是問酒的救命恩人,哪怕他們的初心不是為了救她,可沒有他們,她或許早已成為那些行屍走肉中的一員。

她將長劍插入地面,跪在掌門屍體旁厲聲開口:“我必手刃魔頭,報仇雪恨!”

問酒潛入魔教那夜,天幕落下傾盆大雨。她的行蹤被很好地抹去,但也增加了行動的難度。她接到的消息是魔教教主傅瑜會在今夜前往祭台,那地方三面環山,地勢險要,藏身脫身都極其容易。她伏在怪石之間,山雨傾盆,直至後夜傅瑜也沒出現。

想來傅瑜是不會來了。

她依據小時候逃離魔教時僅有的記憶,將身影隱在濃濃的夜色中,悄無聲息地探尋起來。哪怕當夜不能找到傅瑜,起碼探察好地形後利於今後攻入魔教。

但魔教之中不乏高手,雖有大雨掩跡,她仍被漸漸發現了行蹤。護衛第一時間封鎖了山門,她知道此刻不是突圍的最佳時刻,只能暫時尋找地方隱蔽。

教內開始躁動,四處可見匆匆而過的巡守護衛,她隱藏蹤跡變得極其困難,整個魔教呈朝內收縮的隊形,將她逼至中間。

她躍下屋檐時,身後的房門突兀無聲而開,原本漆黑的屋內亮起燈火,她屏氣凝神正要逃離,出現在門口的人卻已發現她的存在。

遠處有道火光漸近,她拔劍的手被飛躍而起的人按住,卻並沒有想象中的交手,而是手臂環過她的雙肩,帶著她輕飄飄地落在了地面。

房門再次被無聲掩上,隔絕了屋外閃爍的火光。她仍是警惕的姿勢,站在鋪滿月色的窗台前。玄衣男子轉過身,一眨不眨地望著她,什麽也沒說。

青銅燭台“啪”地跳起一抹火星,打破這良久沉寂。她突然笑了一聲,收劍走近,影子被燭光投在身後六扇開合的山水翠屏上,搖搖晃晃的。

她在距他一步之遙的地方站定,將他從頭到腳悠悠打量一遍,好笑似的問:“你以為你不穿青衣,不說話,我便認不出你了?”她嗓音變得冷冽起來,“慕長風。”

像是想到什麽,她露出了然的神情:“那一次在樹林交手,你穿的便是這件衣服,對不對?”

他的身子微微後傾,好看的眉眼蹙成一團:“你什麽時候開始能認出我的臉了?”

她偏著頭:“我也不知道。”

明明他們相遇不過一個月,可他的清雋面容卻在她腦中一寸寸清晰。他有漆黑得似夜幕星辰的眼,他有挺拔得似黛色遠山的鼻,他有俊朗得似刀裁墨畫的臉,他笑起來的時候,唇色如溫玉,弧度溫柔得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