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忘川·問酒(第2/8頁)

他拽緊她的袖子,肯定一句:“那便是摸了。”他欺身而近,青衣貼著她的黑發,“姑娘必須對在下負責。”

她僵在原地,哭笑不得:“這位公子,哪有男子讓女子負責的道理?”

他一本正經地望著她:“在我們書生界,你摸了我又不對我負責,是要被燒死的。”

問酒驚得目瞪口呆,直來直去的性子實在不擅長和這種酸腐書生打交道,趁著他不注意腳尖一點翻過墻頭,偷偷溜了。

半夜時候房門被叩響,不輕不重的三聲,自在而從容。她打開門,門檐一盞花燈落下朦朧的光芒,她在光影中擡頭:“你找誰?”

立在門口的人身姿高挑,青衣被夜風吹得招搖,難以置信地喊出聲:“這才半日,姑娘便將我忘了?”

聽見他的聲音,她似乎才反應過來他是誰,一瞬間恨不得立馬將他關在門外,他卻已踱步而入,神定氣閑地打量鋪滿月色的庭院。

她背靠著門框,有氣無力地問他:“你怎麽找過來的?”

“我找你找得可辛苦了,我打聽了好久。”他轉過身指責她,嗓音似帶著委屈,“幸好當街有人認識你,說你是什麽問酒劍的傳人,就住在青垣巷最裏面,我才找過來的。”

她撫了撫額,企圖用僅知的聖言感化他:“公子你看,這麽晚了,我一個女子孤身一人,你在這兒恐怕不太……”

“那有什麽。”他打斷她的話,有些憤怒,“橫豎你是要對我負責的。”

連日趕路令她沒有多余的精力同他爭論,隨手指了間屋子給他便匆匆回房了。

天蒙蒙亮,院內便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她披著單衣推開軒窗,書生青衣孑立,對著灶台忙東忙西。

她抄手靠著窗檐,褪下冷冽的黑裙,月色單衣倒襯出幾分溫柔,她懶洋洋地問他:“書生,你叫什麽?”

他在靄靄晨煙中擡頭,好看的眉眼掃過來:“慕長風。”

第叁章

慕長風是來金陵參加曲水宴的,問酒對這種附庸風雅的文人雅事完全不感興趣,她接到飛鴿傳書,聽聞近日魔教中人頻頻出現於蘭安,立即起身前往。

慕長風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匹瘦馬,騎著馬東搖西擺地等在城門口。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即疾馳離開,想著這次無論如何也要將他甩開。不承想到了蘭安的第二日,他便風塵仆仆地出現在她眼前,好在金陵至蘭安這段路不長,否則他這弱不禁風的身子骨定會散架。

他眼底青黑,日夜趕路顯得面色憔悴,見她大驚失色的模樣,竟有些得意道:“沒想到你在江湖上的名聲如此之響,我一路打聽過來,抄了好些近路,總算趕上你了。”言語間,沒有半分被她甩掉的怨氣。

心底的不耐煩像層雲被風吹散,她有些無奈地望著他:“我這次過來是對付魔教中人,此行兇險,你萬事小心。”

他上前一步握住她垂落的衣袖,上有蘭芷暗繡。

“我不怕,我陪著你。”

魔教圍攻武館是在一個深夜,慕長風聽見動靜穿衣尋過去時,這場江湖廝殺已經迅速結束。彼此沒有傷亡,只是武館外躺著幾具明顯異於常人的屍體。

有人持劍挑破屍體,似是泄憤,卻被問酒拿劍擋開。她擋在幾具屍體前面,嗓音淡淡的:“死者為尊。”

“這些魔教中人作惡多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她對身後的謾罵置若罔聞,托人找來牛車,將屍體搬到木板上,拖到郊外埋葬。慕長風上前搭手時她低著頭道謝。郊外橘林紅彤彤一片,似雲霞裏墜著仙果,鼻尖有淡淡的橘子的果香味。

他幫著她挖坑埋人,修長的手指被泥土染得漆黑,本是拿筆的一雙手,此刻卻指頭紅腫,疼得他吸氣。

直到她靠著墳頭坐下來,他在她面前蹲下,問:“還要做什麽嗎?”

她像是驚了一下,瞪大的瞳孔裏倒映出他清雋的模樣:“怎麽是你?”頓了一下,又問,“你怎麽沒穿青衣裳了?”

他輕輕地皺起眉頭:“出來得急,隨便披了件衣服。”他微微前傾身子,她的墨發掃過他的眼角,“問酒,你是靠衣服和聲音來辨認我的?”

她瞪大的瞳孔猛地一縮,連帶整個人都朝後躲進黑暗裏。她孤零零地縮在墳頭,身前一片淒然的月光。

他像是嘆了口氣,上前兩步執意握住她發抖的手指。那雙冰冷的手被他捧在掌心,漸漸生出溫暖。

“問酒,死的這些是魔教惡人,你為什麽要厚葬他們?”

她想將手抽回去,卻被他死死握住,她其實並未用力,眼睫盈上一層水霧:“死的不是惡人,是被魔教抓回去的無辜孩子!他們被魔教煉成屍人,沒有意識和靈魂,到死也沒人知道他們有多委屈。”

他皺起眉:“問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