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真正愛你的人你視而不見,不愛你的,你卻對她掏心挖肺(第2/10頁)

她要坐著就坐著吧,秾華也不管她,忙著盡心在他榻前伺候。他一直昏昏沉沉,她看著他的臉,有種天塌地陷的恐慌。醫官說他是中毒,她不知道是不是阿茸之前對他下過手。昨天就看他有異,今天竟倒下了。她看慣了他威風八面的樣子,突然變成了這樣,她一點主張都沒了。情願自己多受些苦,也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她不停地揉搓他的手,替他胸口順氣,“官家……你要好好的。”

延捱了兩個時辰,他漸漸緩過來。臉上的潮紅褪了,不過有些虛弱,半闔著眼微微喘息。

她捋了發與他碰額,溫度降下來一些,應該沒有大礙了。她松了口氣,“好些了麽?”

他嗯了聲,仍舊沒有說話的力氣。

先前去福寧宮查看的醫官使回來復命了,走兩步,在織錦地毯上跪了下來,“臣攜眾醫診入陛下寢殿,連陛下平時所穿衣物都逐樣查看,發現陛下貼身木樨香珠中摻有顛茄。”說著將珠串呈上去,“顛茄產自西域,在中原幾乎不得見,但與曼陀羅、夾竹桃齊名。這種花可入藥,長至一人高時毒性最烈,兩顆小小的漿果便可毒殺一個孩子。若將根莖和種子磨粉,長期吸入,輕則神志不清、譫妄、躁動,重則四肢癱瘓乃至斃命……”言罷伏地叩首,“要解此毒不難,崩大碗煎服,再出一身大汗,毒性便可清除八九成……”

秾華起先還聽得清,到後來只見醫官嘴唇開闔,耳中嗡嗡轟鳴,什麽都聽不見了。

她愣眼盯著托盤裏的香珠,那同心結,那穗子,甚至每一顆珠子都是她親手做的,怎麽會有毒?毒、毒、毒……哪裏來那麽多的毒!她以前從不知道什麽是顛茄,也未接觸過這類西域的東西,怎麽能摻進木樨花裏?她有些絕望了,要在這禁庭生存真的不容易,陰謀像海浪,一波接著一波地襲來,還沒能完全掙脫出來,又被迎頭拍打,打得她天昏地暗,沒有招架之力。

太後在那裏呼喝,“哪裏來的香珠?去香藥局查档,這東西從何處來,查到出處,即刻將人捉拿起來處死!”

她回身看今上,他只是望著她,震驚過後眼裏失望漫延,然後死灰一樣沉寂下去,閉上了眼,不願意再看她了。

香藥局自然是查不出出處的,禁中女子自己做,且能到他手上,沒有其他途徑。他記得她曾經千叮嚀萬囑咐,要他隨身攜帶,一刻不能離身。現在回想起來,居然不是因為愛,是為了日積月累下殺人於無形。

他不願意懷疑她,但是一次又一次,他多少有些堅持不住了。一直努力信賴的枕邊人,身上不停發生一些事,一樁兩樁可以是巧合,太多,成了常態,還可以信任麽?

他緊緊咬住槽牙,灰了心,胸口堵得幾欲落淚。受些苦他不怕,怕的是不能得她真心。這段時間做了一場綺麗的夢,太沉醉了,忘了今夕何夕,也忘了原來的自己。以為找到溫暖,焐熱了她,她可以一輩子同他恩愛相處,原來是他一廂情願。

最堅定的暗殺是雙管齊下,比一計不成再生一計更可恨。他應該怎麽辦?這樣一個一心要取他性命的愛人……

她花兒一樣嬌嫩,她的心明明也是純真的,是他看錯了麽?罷了,已經懶得探究,這回真的應當放手了。

太後那裏還在忙著斷案,到他榻前追問,“究竟這香珠從何處來,官家不說,難道要等人將你害死了才知道厲害?”

耳邊聒噪,他不堪其擾。內心僅剩的一點柔軟都被摧毀了,他反倒冷靜下來,漠然道:“捉拿榮國長公主。”

太後愣了下,“香珠是長公主給你的?”

鏟除了雲觀接下去就是榮國長公主,反正要辦,順便將罪栽在長公主頭上罷。他知道,皇後已經禁不得任何的罪狀了,再來一項,她只有陪雲觀一道去死。但她現在還不能死,留下有用。

殿前司奉命去拿人了,太後悵然若失,“以前竟沒看出來,似融會是這樣的人。”

他說:“請太後回寢宮,這件事臣要親自處理,太後不要插手。”

秾華心頭顫了顫,恐怕他這回是無法再原諒她了。她該怎麽解釋?解釋了他可會聽?阿茸送的羹她可以說不知情,這手串是她親自做的,大概除了中途被調包,沒有別的可能了。

他眼風似鋼刃,幾乎將她千刀萬剮。愛得越深,恨便越深,她清楚看見他的溫情一點一滴消融,最後消失不見。路已經變得難行,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的,包括挨的那一剪子,沒能讓她回到他身邊,該來的還是會來。

太後看他神情,知道這回必是下了決心了,便不再多言,囑咐他好生歇息,回身往殿外去了。

顛茄的毒還未發散,他看人依舊是重影的。眯起眼,低聲叫皇後,“香珠是你獨自做成的麽?可有誰接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