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沉痛往事(第2/4頁)

我走到桌邊再倒了一杯酒,拿在手裏一點一點啜飲。燈光下精致的高腳杯裏流動的光澤看起來像七月天邊的晚霞,緋紅燦爛,又像灼灼燃燒的桃花,開在雲端裏。我斜著身體倒在沙發上,然後慢慢說:“知道我為什麽被開除嗎?聽起來簡直就像一個時運不濟,命途多舛的笑話。”他坐到我身邊,將我靠在他胸前,呼吸在頭頂輕輕的響起,我感覺到頭發的騷動以及逐漸加快的心跳聲。我並沒有掙紮,這有什麽關系呢,今天晚上的我是如此的脆弱無助。

我喝了一口酒,自嘲的說:“那還是我大三下學期的事了。我們考物理化學。黑板上用粉筆重重的寫著‘嚴禁作弊,一經查實,立即開除學籍,不得試讀。’其實沒有那麽嚴重,官腔公文而已。就算是一流的大學,作弊的人多著去了,不然大家都不用活了。一經查實,這裏面很有文章,那也得查實呀。就算被抓了,沒有上報到學校,就沒有關系,頂多記個小過警告什麽的。那次的試卷有些變態,居然還有附加題,占很重的比分。我因為考試前回了躺家,那時候我哥出了點事,沒好好復習,所以想破了頭也做不出來。”

我覺得靠著他的姿勢有些不舒服,所以動了動,他很配合我,換了下位置。我繼續說:“做不出來就做不出來,我都做不出來,誰還做的出來。所以我根本不需要作弊,只有別人抄我的份,沒有我抄別人的份。我無聊的趴在桌子上,看著題目發呆,算來算去,溫度總差那麽十來度,怎麽都得不到答案。我當時想,說不定真有人做出來,那國家獎學金是不是就危險了?忽然坐我後面的操曹探過頭來得意洋洋的說:‘續艾,我可是做出來了,你要不要答案?一點就通。’我很討厭他那種小人得志的嘴臉,不屑的說:‘不就一道題嘛!有什麽大不了的,不要!’切,我續艾什麽時候需要用這種方法。

“他沒再說話,我以為他死心了。沒想到他卻扔過來一個小紙條,我怕監考老師看見,連忙夾在手心裏,回頭瞪了他一眼。‘砰’的一聲,站起來準備交卷。這個時候,忽然從考場外面傳來一個聲音:‘那個同學,你出來一下。’我吃驚的看著外面正好到這邊巡場的監考老師,當場愣在那裏。他三步並作兩步跨過來,一把抽走我手中的試卷,威嚴的說:‘將手裏的東西交出來。’我當時嚇的魂都掉了,任由他抽走我手裏攥住的紙條。他揚手問:‘誰給的?’我看了眼同樣面無人色的操曹,沒有說話。那巡場的老師又問了一遍:‘到底誰給的?’所有人都看著我。場內的監考老師都認識我,人贓俱獲,想幫忙都說不出話。整個考場在那刻像苦難的受刑場,靜若死水。

“他啪的一聲將試卷甩在地上,冷酷的說:‘你,跟我到辦公室。’我忽然憤怒不已,擡起頭驕傲的說:‘我沒有作弊,就憑我續艾,還需要作弊!’他看了眼我,然後低頭讀紙條,拿在手裏揚了揚,冷酷的說:‘那這是什麽?’我當時真恨死了他,那種嘴臉,活像電視裏演的國民黨的特務頭子,一抓到,也不管是不是,立刻露出窮兇極惡的殘酷樣兒,就等著大刑伺候,好向主子邀功。我拉不下這個臉,和他對峙,然後擡頭挺胸的跟著他出去。

“這個時候,偏偏操曹也跟著起哄,他站起來說:‘紙條是我給她的,她不屑於看,正想交卷。我證明她確實沒有作弊。’巡場的老師看了眼我們兩個,然後把我們兩個都帶走了。這件事一出場就鬧的很大,一開始就被捅到學校領導層那裏去了。我們兩個在化學系乃至整個學校都是風雲人物,所以那時候被炒的沸沸揚揚,幾乎沒有人不知道,流言也很多,聽的讓人極其不舒服。我一直強調我自己沒有作弊,現在想起來當時態度也很不好。這種事,誰相信。那老師也不相信我當真想交卷。後來連校長都知道這件事了,是因為操曹的父親是有名的老教授。然後我們被隔離開來,等著學校的決定。

“那時候,同學都過來安慰我,說學校肯定不會怎麽樣的,頂多記個大過了事。其實我自己也不怎麽擔心。操曹的父親是知名教授,母親是婦聯的主席,家裏有權有勢的,學校總要顧幾分情面。既然不能開除他,我自然也沒事。只要不開除,任何處分我都認了。憑我的能力,也沒什麽大的關系。可是我萬萬想不到,操曹的父親知道這件事後,大發雷霆,說操曹丟盡了他的臉面,甚至支持學校將他開除。我還懵懵懂懂的時候,學校裏已經做出決定,將我們兩個人一起開除。大概也有殺雞警猴的作用,像我這樣的學生也可以被開除,以後誰還敢作弊!我簡直不敢相信,一直去求系裏的教授,讓他們幫忙求情,只差跪下磕頭了。可是他們只是一個勁的安慰我,說處分已經下來了,他們也沒辦法。又說如果我願意的話,可以旁聽,他們可以安排一個席位。這有什麽用!我覺得沒有比這個更羞恥的,在這個學校裏簡直擡不起頭來。萬念俱灰,開始痛恨起這個學校。然後一發狠,招呼也不打,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