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內情(第3/4頁)

官場上的人要善於見風使舵,一看局勢不對趕緊轉向,雖然有點兒市儈,卻也是不以己而為之。她抓著那個香囊猶豫,不知道容實聽了是什麽想法。讓他投奔豫親王,他最後能答應嗎?

好歹等到戌時,這時候官員們都準備出宮了,下值之前一段時間是最散漫的,頌銀趁這當口出隆宗門去了侍衛處。侍衛處設在太和門,那個衙門她不常來,領侍衛內大臣不單容實一個,同銜的有六位,底下還有內大臣、散秩大臣,品階個個比她高,都是貴胄裏頭的貴胄。侍衛處和內務府平時交集不多,別說那些當官的,就是下面的一、二等侍衛,太監見了他們都得自稱奴才,到了那裏就是到了貴人窩兒了,她進門甚至有點畏縮。

容實聽了造辦處太監的傳話,果真在值房裏等她,她是宮裏唯一授了銜兒的女官,十七八歲的年紀,物以稀為貴,進了門官員們都和她搭訕。容實要娶她了,那股得意勁兒了不得,唯恐大夥兒不知道,早就宣揚得眾人皆知了。

他站在門前看她和人說話,一字一句的,溫和有禮,心裏升起一股子難以自抑的自豪感。等她來了,忙迎進屋,笑道:“早上才見的,這會子又想我了?”

頌銀剜了他一眼,值房裏其他人見狀也識相,都借故讓開了。

她取出香囊給他佩在腰帶上,仔細翻到了陽面,切切叮囑他,“不能離身,進宮必要帶著它,記住了?”

他嗯了聲,低頭看,挺簡單一個揪兒,實在沒什麽美感可言,便笑話她,“這是什麽樣式?怎麽從來沒見過?”

頌銀訕訕道:“我趕著做了三個,先湊合兩天,等我得了閑再好好繡花樣。”

他一聽挑了眉頭,“你做三個幹什麽?我一個,陸潤一個,燕六一個?”

她拿他沒辦法,“你想什麽呢!”自己解了檳榔袋給他看,“這兒一個,還有一個在我阿瑪那裏。”

他不太明白了,她這麽神神叨叨是頭一回,隱約出什麽事了吧?他拉了她往後,到院裏的箭亭旁問她:“你預備這個幹什麽?”

頌銀緊緊抓住他的手說:“我從陸潤那兒得了個消息,皇上身上不好,恐怕日子不多了,你要早做打算。這香囊裏裝了安息香,是用來防瘵蟲的,萬一要招你覲見,你帶著我放心。”她仰臉看他,“二哥,咱們怎麽這麽艱難呢,原以為能有盼頭,結果……”

容實回不過神來,升官的喜悅還沒有散,結果一個大浪打過來,把他打得暈頭轉向。他定了定神問她:“陸潤的消息準不準?”

“他是日夜伴駕的,錯不了。我料著是因為我昨兒救了他,他為了還我這個情才告訴我的。皇上那裏不許透露,自己知道病勢,連太醫都不傳,只管讓宮裏人煎藥。要不是太後這回尋陸潤的晦氣,這事兒會一直隱瞞下去,直到瞞不住了為止。”她靠進他的懷裏,惶然道,“咱們往後怎麽辦?”

他收緊手臂攬住她,吻吻她的額頭說:“別怕,靠山山倒,靠海海幹,只有靠自己。真到了這個地步,我只有想法子除掉他。”

頌銀駭然,“你是說……”

他點頭,“趁皇上健在,還活動得開。等到龍禦歸天了,一切都晚了。”

“不成。”她扣著他的手臂說,“我不許你這麽幹,他那麽精明人兒,光是跟前戈什哈就有二三十,上哪兒都是一大幫子人前呼後擁著,你別冒這個險。其實你們之間沒有深仇大恨……”

容實齜了牙,“他要搶我媳婦兒,都鬧了兩回了,還沒有深仇大恨?我要不吭聲,你就是他的了。萬一他禦極,還有我喘氣的地兒嗎?”他抓著拳頭說,“我豁出去破罐子破摔,先下手為強。”

“別撒癔症了,就為一個女人要鬧得你死我活?”她嘆了口氣安撫他,“就你那股唯恐天下人不知的勁兒,都知道咱們是一對了。他要是登基,皇帝搶臣子老婆,他還要臉呢。”

“萬一他不要臉呢?”

她給問住了,慢慢松開手,凝目看他,“那就是咱們沒緣分。橫豎你不許輕舉妄動,這不是小事兒,家裏那麽多條命,是好玩的嗎?”她環顧四周,見沒人才又道,“領侍衛內大臣不是你一個,你活泛點兒,有什麽推給別人幹,千萬別出頭。”

皇權之下哪裏還有他們這些為臣的活路,殺不得也得罪不得,實在窩囊死人。他說:“真到了那天,大不了辭官回江南。”可他心裏也明白,哪那麽容易!落到情敵手裏,擠兌也擠兌死你。他和頌銀的這場愛情平順而溫情,所有的阻力都來自豫親王。一旦這最大的障礙稱帝,以後的路怎麽走?除了放棄別無他法了嗎?

她重又圈住他腰,埋在他懷裏說:“那我也辭官,我跟你去江南,做你的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