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內情(第2/4頁)

頌銀幾乎要懵了,原來有這樣的內情,皇帝是垂死掙紮,已然顧得了今天顧不上明天。這麽說來多周密的計劃都不頂用,除非一氣兒弄死六爺,否則這江山還在人家手裏。他們佟家可以繼續兩邊敷衍,容實呢?他不得不聽皇帝的令兒,然後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的領侍衛內大臣,將來皇帝一完蛋,他的結局又會是怎麽樣?

她站起來,在地心無措地轉圈,喃喃說:“什麽病症呢,不傳太醫怎麽成。應該好好瞧病,好起來了大家安生。”

陸潤還是搖頭,“潮熱、骨蒸、火盛金衰,十有八九是癆瘵。前陣子吃了藥,緩和些了,近來似乎又不大好。禦前的人身上都帶著安息香,那香能抵擋瘵蟲,你自己也留神。”

所謂的癆瘵就是肺癆,基本是難以治愈的。頌銀傻了眼,頭一個想到的就是讓玉。她侍過寢,會不會被傳染?這回真是坑她坑得不淺,好好的妹妹,這下子完了。

頌銀哭起來,她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了,擦著眼淚對陸潤說:“你告訴我這些,我很感激你,要不這會兒還傻乎乎的進退兩難呢。我們自由身是不要緊的,可憐我那妹妹……我得回去和我阿瑪好好合計合計,就不在你這兒多呆了。你好好養著,既然皇上那裏這麽著了,你自己保命要緊。回禦前,能晚一天是一天吧!”

她從圍房裏出來,腦子暈乎乎的,該怎麽做沒有方向。好在讓玉有眼力勁兒,一月來兩回月信幹得漂亮。肺癆這種病,越是病得重,往後房事上越是不知節制,她得打發人給讓玉傳個信兒,讓她心裏有數,推脫個幹凈倒好。

她失魂落魄回到內務府,又是廣儲司一月一盤庫的時候,底下佐領和筆帖式把算盤撥得山響。匠作處新置了一批掐絲琺瑯手爐,是為宮裏眾小主兒籌備的,拿到內務府來請大總管過目。頌銀見她阿瑪正忙著,不便說什麽,恰好造辦處送侍衛行裳的樣品過來,她拿到燈下細看面料做工,復問:“給侍衛處瞧過沒有?”

太監道:“先拿來給您過目,您要瞧得上眼,奴才再送侍衛處。”

她怔怔點頭,檢查了一遍覺得可行,把行裳遞了過去,“見著容大人替我捎句話,就說晚上我要見他,下鑰前請他哪兒都別去,我上侍衛處找他。”

太監應了個嗻,帶上樣品走了。

又是悶頭一陣忙,直到午飯時候才閑下來。膳房太監擡著食盒進來,父女兩個是在一處吃的,述明給頌銀盛了碗湯,“我瞧你臉色不好,是累著了?多吃點兒,別回頭你額涅又說我虧待你,讓閨女做牛做馬。”

她耷拉著嘴角不說話,等太監都退出去了才道:“我去看陸潤,他和我說了挺多話,有件事我得告訴您,豫親王那兒咱們不能反,還得捧著他。”

述明夾了一口攪瓜,吊在嘴角問:“為什麽呀?”

她起身上門外看了看,回來壓著嗓子說:“萬歲爺得了癆瘵,瞧著前景兒不好,咱們得為自己打算。”

述明啊了聲,“這……這……”

吃驚實在不小,有些事兒當真人算不如天算,老虎好歹發了威,誰知死期也到了。

頌銀喝著湯,眼淚往下直淌,“阿瑪,咱們失策,坑了三兒了。”

述明坐在那裏像根蔫了的絲瓜,看上去是空心的。萎頓半晌才道:“命啊,誰也別怨。那會兒選人進宮,她自告奮勇,這回英雄失手,巴圖魯是當不成了,將來掙個太妃吧!”

賠了夫人又折兵,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父女倆對坐著長籲短嘆,頌銀下半晌什麽都沒幹,盡忙著做香囊了。給阿瑪和自己各做一個,又給容實預備一個,好容易盼到了下值,阿瑪說:“你,想法兒進豫王府,見一見六爺。既然皇上眼瞧著油盡燈枯,咱們日後還是得投靠他。朝廷裏起了風浪,他未必不知道,咱們表個忠心,就算馬屁有點晚,他心裏受用,將來不至於難為咱們。”

頌銀有點怕,“怎麽讓我去呢,這會子朝廷沒人盯著豫王府?要是讓皇上知道,他趁著還能喘氣兒,不法辦了咱們才怪。”

述明眼兒一瞪,“你傻啊?什麽時候了,你還轉不過彎來?還有容實那兒,你得和他通個氣兒。他死心眼子,你開解開解他,不能讓他一猛子紮下去了。往後怎麽樣請他自己斟酌,要還想活命,手松點兒,別和豫親王過不去,先打好了根基是正經。”

頌銀大嘆一口氣,他也是蒙在鼓裏,早上還說仗著升了官,打算和豫親王掐呢,誰知不到四個時辰又是一番大逆轉。什麽都可以有轉機,唯獨身子垮了,就再也沒有翻本的機會了。皇帝真是蔫兒壞,要沒有陸潤告密,他們這一群人就高高興興陪著他玩兒命了。給容實升官,讓他大權在握和豫親王對著幹,等時候到了他兩眼一閉當他的大行皇帝去了,剩下你們的死活不和他相幹,有這份算計,早幹嘛不對付豫親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