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兇險(第4/11頁)

頌銀鼓起了腮幫子,擰過身子說:“我多早晚想岔了,是你想岔了。我也沒說什麽,你著急洗冤,弄得我沒有容人之量似的。”

他忙說好,“是我小人之心了,這不是和你商量嘛,我怕你誤會我。我對你可沒有二心。橫豎我們姓容的沒有一窩裏做親的習慣,你別為這個發愁,愁壞了腦子可怎麽辦。”

頌銀輕輕啐了聲,“那麽愛給自己買臉呢!咱們先前約定的時間你瞧好了,要是覺得等不及,你成你的親,我絕不怨怪你。至於這表妹,人家是落了難來投靠,我還提防這個,那我成什麽人了?我眼下擔心家裏要問我話,今天六爺來這一趟,老太太和太太怎麽想?”

果然的,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容實走後她就被叫到了上房。老太太正襟危坐著詢問:“二妞啊,你和豫親王是怎麽回事?還有容實,兩個爺們兒遇到一塊兒了,都往你房裏鉆,像什麽話?你在宮裏當官,好些事兒你不告訴我。可今天這情形看得我腦仁兒生疼,你到底是個什麽打算?眼下讓玉在宮裏做常在,你和王爺又糾纏不清,是預備雙管齊下嗎?這樣倒也好,可容實那裏怎麽料理?一女不能配二夫,兩個爺們兒掐,這不是長遠的方兒。”

頌銀被她說得無地自容,囁嚅道:“老太太別誤會,容實來瞧我,阿瑪也是知道的。豫親王……”她看了滿屋子女眷們一眼,“我也不明白他今兒怎麽上家裏來了。”

老太太緊抿著嘴唇不說話,想起上回豫王府請她過去張羅堂會,原來人家早就用了心思的。頌銀這丫頭就是個泥人兒,心裏也應當有數了,怎麽還是一問三不知?平時那股機靈勁兒摔了一跤摔沒了?

“那你現在什麽想頭呀?”大太太問,“你這丫頭怎麽這麽讓人著急呢!人家既然上家來了,這意思還用明說嗎?要不是有想頭,一位親王能直奔你屋裏?”

三太太兀自計較起來,“其實這樣也好,三丫頭那裏巴結住了皇上,對佟家是一重保障。皇上倘或一直無子,將來繼位的說不定就是豫親王,二丫頭要是跟了他,佟家照舊屹立不倒。”

老太太大概也覺得對,剛要附和,頌銀道:“大夥兒別忘了,皇上和六爺不對付,我要是跟了六爺,那就甭打算在皇上的內務府當差了。想兩頭巴結,到最後準得翻船,我不幹這種傻事。況且……”她赧然低下頭,“我和容實處得挺好的,只因為豫親王的緣故,他們家備了聘禮也不能送來。我想等時機成熟了,請老太太答應我和他的婚事。老太太也願意我好,這兩個人我放在一起比較過,還是容實善性易相處。我沒想入高門,阿瑪花了那麽大的力氣調理我,等學成了一嫁人,進了王爺府邸,差事就得撂下,阿瑪這四五年的心血白費,我的前途也毀了。所以六王爺再有出息,我也不打算投奔,求老太太明白我的苦處。”

她分析得很在理,豫親王甫一出現,倒的確讓人受寵若驚,然而細細琢磨,就像她說的那樣,姻緣再好,不是良配。老太太活了一大把年紀,見多識廣,那些天潢貴胄看著無限風光,擔的風險也比別人要大。所以寧願孩子過太平日子,也不會削尖了腦袋慫恿她們往人家後宅鉆。

頌銀在家裏修養了不多天,實在閑不住,有些事是她獨自經管的,怕阿瑪找不著頭緒,回頭耽誤事。所以略好些就掙紮著起身,收拾妥當繼續上值了。

近來倒沒什麽波瀾,依舊是吃穿住行,不像前陣子那樣所有事都攪合在一起了,很是松快了兩天。九月初五禮部上奏朝廷入秋換裝,經皇帝禦批後闔宮開始忙碌,宮裏的主兒們是重中之重,宮人的上萬套衣裳也不是小事,若有破漏重補的,都得上內務府申領,所以那程子狠忙了幾天。

頌銀閑下來的時候攬鏡自照,那傷處已經變得淡些了,彎彎的一道掛在眉梢上,是藕荷色的。古時候的女人畫斜紅,大抵就在那個位置附近。她拿手碰了碰,隱約還有點痛,她阿瑪打眼一瞧,“再挪上兩寸你就能上順天府坐堂去啦。”她撅了嘴,知道他笑話她,沒搭理他。

豫親王的婚期定在二十,只剩半個月了,好在已經開衙建府的親王不像那些公主格格,自立門戶後不由宮裏管了,一應事宜都有王府自己張羅。內務府奉旨提供些協助,王府大宴時難以應付了,內務府撥人撥物周濟照應,別的細節是不歸他們管的。

述明說:“大婚當天不去不成,你或我,總有一個人要露面的。份子不能亂隨,問工部的索通,咱們和他一樣是包衣,他們送多少咱們就隨多少。”

頌銀不太上心,從貢緞裏找了幾塊妝花錦,坐在窗下裁量著,打算給容實做一套葫蘆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