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兇險(第2/11頁)

豫親王面色不善,他趁機往前擠了擠,把剝好的青核桃塞進頌銀嘴裏,問她香甜不香甜?

她嚼著,神情饜足,“今年的比上年的好,挺香,甜味也比上年足。”

容實討好地笑笑,“那我得多剝一些,誰讓我妹妹愛吃呢!”

妹妹、妹妹,簡直惡心死人!豫親王站在一旁成了點綴,就看著他們眉來眼去地耍猴,恨不得這就抓著容實到院子裏鬥一場。他把碗盞擱在了桌上,“中秋那天的約定,清硯還記不記得?今天是正日子,不算數了嗎?”

容實有個小字叫清硯,過於儒雅,和他的為人不怎麽相配。他也沒有那種英雄豪傑說一不二的秉性,事情過了,多斟酌一番,當時的意氣也就減退了。他哦了聲,“眼下她身上不好,什麽事都往後放放吧!”

豫親王並不打算就此放棄,“那就另約個時候,我著人把場地清了,恭候你的大駕。”

這麽不依不饒的,再推脫顯得他怯懦了,他撫著額頭含笑看他,“六爺興致高,我不奉陪,掃了六爺的興。我瞧六爺大婚也將近了,越性兒等事情過了再說。布庫場上傷筋動骨是常事,萬一哪裏不留神磕著碰著了,到時候老佛爺和皇上問卑職的罪,那卑職可擔待不起。”

頌銀心裏著急,以為過了今天就有緩的,誰知豫親王親自登門了,劍拔弩張下又回到原點,隨便的一約,一場惡仗終歸在所難免。

她撐著身子挪下來,好言開解著,“真想過招什麽時候都可以,和侍衛撲戶們一起練,何必清場呢,弄得決鬥似的,傳出去叫人誤會,也叫老佛爺擔心。”

豫親王不以為然,“咱們旗人勇武,這種事多得很。上了布庫場沒什麽親王侍衛,一概相同,你憂心什麽?敢情是怵我的身份,容大統領不敢應戰?”

容實還在剝核桃呢,注意力放在核桃上,嘴裏隨意應著,“說不敢倒談不上,我們侍衛出身的,哪個不陪著王爺阿哥們過招?我記得以前也和六爺交過手,後來您封了王爺,布庫場漸漸就來得少了。我是摸爬滾打什麽都幹的,您這等尊貴的人,抽冷子下了場地,不知道手生不生。拳腳無眼,回頭我要是沒了輕重,只怕要受責罰。”

說得好像自己穩贏似的,理由也很充分,害怕擔個目無皇親的罪過,不想應戰。如果非要他出馬,首先要承諾不追究他的責任,這算盤打得也真夠精細的。他蹙眉轉了轉手上扳指,“閑話少說,挑個你閑我也閑的時候,咱們有程子沒較量了,勝負難說。”言罷問頌銀,“你呢?有沒有這閑心觀戰?”

頌銀勉強笑了笑,“到時候再看吧,這陣子要先忙宮裏換裝,接下來還有您的婚宴呢。”

她來不來隨意,豫親王先前繃得緊,這會兒見她下地了,和聲道:“身上還沒好,歇著吧。我今兒和萬歲爺提起你,萬歲爺也說了,小佟大人辛苦,要你好好將養,回頭自有賞賜。”

頌銀欠身說:“給主子辦差,不敢言辛苦。主子要賞,賞我和和順順心想事成多好。”

她話裏有話,她的願望是什麽,就是想嫁容實。他們越是這麽不拿他當事兒,他越是不能放手。他嘲訕一哂,“和和順順有什麽難?你們佟家世代為主子效忠,只要不出幺蛾子,我再保你們一百年輝煌。”

也就是說他當了皇帝,佟家是無虞的。可他登上了那個位置,她和容實怎麽辦?是不是就得拿幸福換這個姓氏的綿延?至於心想事成,他壓根不提,這說明了什麽?說明她的婚姻真要有坎坷了,何去何從都得他說了算。

她凝目看他,原來那樣謙和矜持的人,隨著權力越來越大,野心也愈發不加掩飾了。她甚至有點怕,如果他許下一個承諾,要求容實和他裏應外合助他登極,屆時是助他還是不助他?他成功後又會如何打壓容家和佟佳氏,簡直不可想象。

她站在那裏出神,頭上纏著紗布,眼神迷茫,他的態度倒軟化了。女人就該有女人的樣子,仿徨一點,弱勢一點,別叫男人覺得難以拿捏。他不是容實,時不時願意小鳥依人一下。他是主宰,就要他們匍匐在他腳下,要他們誠惶誠恐,不敢反抗。

“成了,來了有時候,我也該走了。”他拂拂衣襟,換了個溫和的語氣,“昨天亥正才得著你受傷的消息,我心裏著急,不能上府裏來瞧你。今兒散了朝我沒進軍機處,直來探你,見你好,我也就安心了。你仔細身子,過兩天我再來看你。”

才說完話,佟家老太太領著一眾人都進了院子,站在階下襝衽行禮,“主子駕臨,家人辦事不力,奴才們到現在才得信兒,慢待了主子。”

豫親王邁出門檻,那份尊榮的氣度在日光下愈發顯得高不可攀。他待佟家女眷是極其和藹的,霽色道:“是我不叫他們通傳的,宮裏機務忙,我來瞧頌銀一眼,耽擱不了多久就要走的。照說外男不該入內宅,我也壞了回規矩,實在是記掛她。再把你們鬧出來,老太太又有了年紀,大動幹戈叫我慚愧。你們且歇著吧,不必相送,我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