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平煜借故將林嬤嬤趕走後,順利接手人生中第一份伺候人的活。

原以為自己定能比林嬤嬤做得妥帖,誰知因著一份緊張和生疏,喂了一晌下來,速度竟一點也不比林嬤嬤來得快。

期間,還因為心猿意馬,幾度走神,險些在藥涼透之前都未喂完。

所幸傅蘭芽極沉得住氣,知道他一番苦心,任他磨磨蹭蹭,並不催促他。

只是她難得有機會跟平煜好好坐在一處,吃藥時,忍不住擡眸悄悄打量他,見他雙眉斜飛入鬢,鼻梁高挺,雙眸亮如皓星,當真耐看,身上穿件霜色袍子,布料和針腳都是上等,尋常衣裳鋪子輕易買不到,看得出,多半是西平侯府有手藝的繡娘所做。

其實這顏色的衣裳,父親也曾穿過,卻因父親膚色較黧黑,穿在身上本並不打眼,而此刻穿在平煜身上,卻覺得說不出的出眾。

她仔細瞟一眼他領口的精致底紋,揣摩了一番西平侯府如今的景況,默了默,目光上移,落在平煜的唇上。

過了這些時日,他下唇上的血痂已脫落,一眼望去,看不出半點痕跡,可一想到那晚的事,依然有些難為情,心一熱,臉頰出於本能偏了偏,因著這動作,平煜手中的小勺失了準頭,不小心全撒到了她嘴邊。

所幸的是,藥碗裏的藥總算喂完了,撒出這幾滴也無所謂。

平煜卻覺得,哪怕就剩一滴藥未喂到傅蘭芽嘴裏,對她的病情也有掛礙似的,懊惱了片刻,想起自己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再喂傅蘭芽時斷不會如此了,臉色又稍緩。

既喂完了藥,便從懷中掏出那包點心,推到傅蘭芽面前。

又趁傅蘭芽朝他看過來之前,不自在地偏過頭,看著窗外道:“裏頭有點心,看著還不差,剛才已問過大夫,吃了不至於損傷脾胃,趁還未涼透,便吃了吧。”

傅蘭芽剛剛才生受了一回平煜的服侍,正用帕子輕輕拭嘴,見狀,驚訝地擡頭看向平煜,少頃,想起上回那蒿子糕,紅著臉甜甜一笑,接到手中。

打開那包得厚厚的油紙包,見是兩塊桂花糖新栗粉糕,一塊只有半個雞蛋大小,做得尤為精巧,且一打開紙包,便聞撲面而來桂花香味。

用帕子包起其中一塊放入口中,只覺糕體軟糯卻不粘牙,香甜卻不膩人,加之隨著咀嚼,桂花香在口中慢慢溢開,當真齒頰留香。

她素愛吃點心,卻因從小到大見過無數佳饌,口味不可謂不挑剔,此時卻不得不承認,這點心味道當真算得上佳。

她在心底滿足地輕嘆一聲,一擡眼,卻見平煜不知何時已轉過頭望著自己,目光裏除了一份專注,竟還有些繾綣意味,心中一暖,將剩下那塊也高高興興吃完,笑道:“病了這些時日,許久未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了。”

平煜鎮定地輕咳一聲,心中卻想,明日還會在嶽州城滯留一日,她既喜歡吃,大不了明日再去買些便是了,這麽想著,便道:“你這兩日好生休憩,後日我們便要出發前往金陵了。”

傅蘭芽難得見他流露出留下來跟自己好好說話的意思,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林之誠這幾日是不是吐露了很多東西?他有沒有說過那塊坦兒珠到底是做什麽用的?”

說出這話她很坦然,平煜心中卻掠過一抹擔憂,這幾日他為著不想惹她傷心的緣故,一直有意避免在她面前談及此事,沒料到她此事竟主動提起林之誠。

擡眼細細看她一眼,見她神色平靜,踟躕了下,從腰間解下一個荷包,打開系繩,掏出那塊坦兒珠,放到她面前,道:“這是林之誠身上的坦兒珠,共有五塊,這是其中一塊。”

“據他所說,當初這東西本在蒙古人手中,當年太祖皇帝驅趕蒙古人時,一位北元太妃跟隨蒙古皇帝從宮中逃出,身邊夾帶了一堆宮中密物,逃亡途中無意中跟皇帝沖散,又不慎撞見鎮摩教的教主。鎮摩教教主猜出太妃的身份,見財起意,殺死太妃及她身邊的仆從,將一眾寶物奪走。他潛回夷疆後,琢磨了坦兒珠多年,卻始終猜不出坦兒珠的用途,只得當作寶物供起。誰知當年太妃身邊有位仆人並未死成,回到蒙古,將此事泄露出去,布日古德得知後,便扮作中原人,千裏迢迢趕往夷疆,試圖從鎮摩教手中奪取坦兒珠。

“當時他們一行人中有不少人習練某種不知名的邪術,因尚在練功初階,為了快速滋養功力,生吃蛇蟲毒蟻還不夠,竟還偷了當地百姓家的嬰兒來食。

“當時林之誠剛好從蜀山參加武林大會下來,無意中聽得一對夫婦哭著四處找尋丟失的孩兒,便帶領教眾順著那群賊匪的蹤跡追蹤,後在一處密林內,終於發現了布日古德一行人,他本就深恨韃子,沒想到亡國之後,他們竟還敢在中原境內為虎作倀,便二話不說使出禦琴術,將那群敗類如數殺死,不料唯獨漏了布日古德,這才釀成了日後的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