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第2/2頁)

我看著她,道:“王爺是將我看得極重,那是因為我與他自幼長大,歷經許多事才平安到今日。你們盯著的是府中一時榮辱,可若是王爺有險,王府便會一朝傾覆,又何談其它?”她緊抿唇,不敢再說話,我真起身,接著道:“你們是自幼跟著王爺的,什麽變故沒見過?難道別院下人幾句冷嘲熱諷就受不了?”

冬陽跪下,道:“奴婢知錯了。”夏至見狀也悄然跪下。

我搖頭笑道:“真像個‘爆竿’,一點就著,起來吧,隨我出府去買些物事。”她剛站起身,就聽見門口有人咳嗽了聲,李隆基靠在門邊,環抱著雙臂,道:“都下去,今日本王要恩寵二夫人了。”

我被他嚇了一跳,想起剛才的話,頓覺尷尬。

冬陽和夏至已退了下去,他走到我身前,卻不停步,只微微笑著,看著我一步步退後躲他,直到逼到桌角了,他才算停了下來,低聲道:“永安,你當真介意嗎?”他如今已高我許多,微低著頭看我,竟有了些壓迫感,我鎮定了下,笑看他,道:“介意,自然介意,我是在介意劉氏入府這麽久,竟還沒懷上你的骨肉。”

他斂眸看我,聲音又壓低了幾分,近似耳語:“你若介意此事,我可以明白告訴你,府中女眷有與我同寢者,次日都會被賜藥。”我驚看他,道:“為什麽?”他默看了我會兒,才長嘆口氣,道:“若是尋常女人,不知多歡喜,你卻只有驚恐之態。和你說笑的,”他手撐在桌邊,接著道,“劉氏已有了身孕。”

我啞然看他,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恭喜王爺了。”剛才不過隨口應對,卻真是被我說中了,我低頭想了會兒,接著道:“過三日就是你的生辰日,此番府中又有喜事,看來要好好備一份禮才好。”他始終錮在我身前,不說不笑的,我心中有些沒底,只能又玩笑道,“這次真是破財了,怕是要用上些嫁妝才夠。”

他松開手,笑了聲,神情漸散漫,隨口道:“連嫁妝都要用上,讓我如何與恒安王交待?過會兒我讓李清給你拿些絹帛。”我松下口氣,也不再和他爭這些細枝末節的事,避開他身前,行禮道:“謝王爺。”

他呆了會兒就離開了,冬陽進來時有些詫異,我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剛才教訓雖在,可見李隆基匆匆來,又匆匆走,終是替我意難平罷了。我吩咐夏至替我換了尋常衣衫,讓她去和李清通稟一聲,要了輛馬車,便自府門而出,向西市而去。

此時正值午市開市,街上商賈店鋪,熱鬧非常。

李隆基果真大方,我也沒怎麽客氣,反正是借花獻佛。待一切妥當後,我見冬陽夏至似乎興致極好,便吩咐馬車載著物事回了王府,與她們一路沿著鬧市行走,聽冬陽不停說著當年在洛陽城中舊事,竟也分外新鮮。

經她一提起,我不禁也記起十歲前在西河的日子,這麽多年來,除了和姨娘偶爾通信,再沒機會見過。當年姨娘的女兒因染了天花夭折,她被趕出夫家,在父親舊宅中看顧著我,父王也算是念了故去娘親的舊情,將她又送到潞州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無人知曉她曾有過那樣的過去和天花那樣的禁忌,如今嫁了個小官作妾,生了一子,也算是老有所終了。

我正想著,忽聽得前處一陣熱鬧,似有貴人入畫樓,被攔了路。冬陽最喜湊熱鬧,跑上前聽人議論,一會兒又跑了回來,道:“是大王爺在,說是有人為他慶賀生辰,包了這畫樓。”我愣了下,心中漸泛出些異樣,三分酸澀七分苦意,今日本是為李隆基買賀禮,卻未料竟是他的生辰日。

冬陽說完,立刻又跑上前瞧熱鬧,素來寡言的夏至卻忽然低聲道:“夫人既是來了,倒不如錦上添花一番。”我心中一跳,盯著她不說話,夏至鄭重向我行了個禮,道:“奴婢是何福的親妹,壽春郡王的人。”我更是詫異,卻已明白她話中所指。

還未待細想,她又道:“這處畫樓是王爺的私產,夫人若有意大可偷梁換柱獻上一曲。我自幼在此處撫琴學唱,冬陽是知道的,只消和她說是借機為大王爺祝壽添喜,她又是個孩子性子,玩性又大,必不會多想,反而會覺有趣的很,”她見冬陽回了頭,默了片刻,待冬陽再去看熱鬧時,又低聲補了句,道,“這份賀禮,王爺必會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