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致命傷(第3/4頁)

“如果老板娘不去,我就覺得很無聊。”

重村這麽說,藝伎們一擁而上,齊口勸說:“老板娘一起去吧!”

“先生,老板娘真的喜歡喝酒。喝醉酒就有趣啊。”有人調侃。

“那就陪我再去一次吧!”重村央求。

“老板娘去吧!”

藝伎們又齊聲相勸。老板娘終於擡起了沉重的身子。

“請稍微等一下!”

老板娘跑回自己家的二樓整理頭發、換衣裳。過了一會兒,她走了出來,陪伴大家一起出發。

那天晚上,重村率眾人去到花見小路上的一家酒吧。

老板娘到了那裏仍很謹慎。有個彈吉他的人邊彈奏邊唱流行歌曲,年輕的藝伎們隨聲和弦。老板娘依然顯露著微笑,默默地傾聽。

“不唱支歌嗎?”重村問老板娘。

“不,我不行。”

老板娘急忙揮揮手。據說她的三弦演奏水平很高,不亞於專業演奏者。

不久,重村喝醉了,隨口說出了有點兒刁難的話。

“老板娘打算一直這樣一個人生活嗎?”

“到了這個年紀啦,這是很自然的。”

“太可惜啦。”

“也沒有人找我這樣的老太婆。”

“我覺得不應該,而覺得像老板娘這樣愛幹凈而又謹慎的人,應是男人理想的人選啊。”

“別開玩笑!我是很可怕的。”

“不可怕,老板娘很溫柔。”

“先生您不了解。”

“跳個舞好嗎?”

彈吉他的人仍邊彈奏邊演唱,一組男女開始跳起舞來,重村便邀請老板娘伴舞。

“不,我不會跳舞。”

“不當緊,只要站在那兒就行。”

“別讓我這樣的老人出洋相啦!”

老板娘好像蟲子匍匐在地,把身子縮成一團,顛步跑到雅座角上。

重村沒再邀請老板娘,老板娘困窘的表情像少女初見情郎,讓人覺得可笑。

老板娘好像對任何事情都很認真,是個不善敷衍的人。

比方說,她往東京給重村寄賬單時,一定要在日本制式的便箋上寫一句話。

“您好!快到開鴨川舞會的季節了。先生認識的藝伎們都會參加。如有時間,請來觀賞!”

“暑中問候!昨天是祇園廟會,參加的人眾多。東京也很熱吧?請您保重身體!”

字寫得不算好。方方正正的,像個小學生的手書,但每個字都寫得很工整。

大概距今兩個月以前,重村還收到過老板娘發出的賬單。

“老板娘真的自殺了嗎?”

重村把杯中的酒喝幹後,向友子問道。

“起先說是他殺,警察也進行過各種調查和取證,沒有勘察到抵抗的痕跡,說是有非致命傷。”

“非致命傷?”

“據說人用刀自殺時難下狠手,身上會留下很多輕傷,叫非致命傷。”

“怪不得……”

重村仿佛聽到過這樣的詞。

“據說自己夠得著的手腕子、脖梗子和胸口上都有傷。”

“可能是把心臟紮透了,才死的吧?”

“女傭人說紮過好多刀,都沒死成,最後就把刀刃沖上,將整個身體壓在上面才紮進去的。”

因為這件事情發生在相距不到一百米的同一條街上,友子說明得很具體。

“那麽,是那個女傭人發現的?”

“是的。據說她早晨去報到時,老板娘正倒在血泊裏呻吟。”

“當時她還活著嗎?”

“奄奄一息,但還活著。”

“應該是很痛苦吧……”

“女傭人看到後,馬上跟警察聯系,救護車把她送到醫院,據說到達醫院後很快就咽氣了。”

用切生魚片的刀把心臟紮透,是不會得救的。

“如果發現得再早一點……”

“哎呀,一個人用刀自殺是多麽痛苦啊……”

“這麽說,她是穿著睡衣尋短見的?”

“不!是整整齊齊地穿著長襯衣,用細繩將兩腿捆得緊緊的。”

老板娘臨死都考慮得細致周到。

“沒有遺書嗎?”

“好像找過,什麽也沒發現……”

“可能她早有思想準備吧。”

“我覺得是……”

友子並不了解這方面的詳細情況。

“可能是工作不順利吧?”

“她那麽嚴謹的一個人,不會是這樣的。”

“或許是男女關系。”

“那個老板娘絕對不會有那種事兒。”

“是嗎……”

“可能是傳聞,說她有著一億多日元存款。”

“那套復式樓房不也是老板娘的嗎,可能是她突然感到寂寞,感到空虛……”

“一直是她一個人,不會從現在才開始感到寂寞吧?”

“那倒是,女人會陣發性地感到寂寞,感到瘋狂。”

猛然間,重村想起友子也是獨身一人,便有戒備地偷窺她的表情。

“怎麽也犯不著用切生魚片的刀紮心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