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畫家之章(第4/23頁)

口頭上說得含含糊糊的,而實際上,浦部現在已經開始覺得收下純子這個弟子也行。一個年齡只有三十二三歲、在地方上稍有名氣的畫家說什麽收弟子之類的話會令人產生誤會,認為他妄自尊大。但如果只是簡單地把它當作是指導她畫畫的話,也就沒什麽好奇怪的了。靠自己開繪畫教室為生的畫家也大有人在。他現在之所以遲疑是因為他當初曾經一口回絕過她,說自己不會教什麽小女孩畫畫等等,所以只是為了面子他也不好立刻應承下來罷了。

“那我以後就可以經常來嘍?”

純子似乎已經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說。

“你願意來就來好了,那倒不成問題……”

“請您多指教。”

純子使勁兒低頭行了個禮,然後看向畫架上的那幅畫問道:“這幅畫您打算什麽時候完成呢?”

“這是準備秋季舉辦個人畫展用的。不過在那之前也許會先拿去參加什麽別的地方的畫展也說不定。”

“我也想參展。”

“再加把勁兒,你能行的。”

“真的嗎?”

純子朝坐在圓凳上的浦部身邊靠近了些。

“你可以試著拿到秋季北海道美術展上去看看。”

“我太高興了。”

不到十平方米的畫室裏又是放畫架又是放煤油取暖爐的,幾乎沒什麽額外的空間了。何況靠墻還立著一圈畫板。雖說各自坐在圓凳上,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不足一米遠。

浦部感到有些不自在。只有兩個人獨處密室的狀態令他喘不過氣來。如果清楚地意識到身邊只是個十四歲的小女孩倒也就沒什麽了。事實上他也不認為純子已經意識到了男女之間的性別差異,他覺得純子只不過是個夢想當畫家的身穿校服的中學生而已。

但是不知為什麽,正因為她是個身穿校服的少女反而使浦部更加緊張。她現在身上穿的還是學校的冬裝,領子上帶白色裝飾條的深藍色水手服的胸前繡有代表道立女中的三條白色山形曲線校徽,純子的臉上摻雜著少女青春期特有的蒼白與稚氣。只是當她凝神注視著你的那一刻,你會發現她的臉上會掠過一絲成熟女人的味道。

浦部已經年過三十了,而且娶了一個只比自己小一歲的妻子,因此在他眼裏,純子那種稚嫩的少女姿態顯得格外新鮮、刺激。

“我去給你沏杯茶來吧。”

浦部仿佛想要逃離這種令人窒息的氛圍似的站了起來。

“老師,不用了。”

“為什麽?”

“您夫人不是也在家嗎?”

純子看了一眼通向廚房的那道門說。

“她現在應該在客廳裏。”

“我什麽都不需要。而且我沒跟您夫人打招呼就直接進來了,所以現在也不想見到她。”

聽她如此一說浦部也覺得有道理。讓一個只有一面之識的女人不是通過家裏的前門而是由畫室的後門進來,這的確有些不正常。即便說是這個女孩子擅自闖進來的也照樣無法拭去這層曖昧。

“我只要看看這些畫就好。”

純子隨意抽出立在周圍墻邊的畫板,端詳著上面的畫。看著她,浦部不禁為擁有只屬於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一刻而感到些許欣喜和不安。

從這一年的六月份開始,純子便開始比較正規地到浦部這裏來學畫了。每周兩次,支付的課酬金額也在個別指導的合理範圍內。

當正式決定收她為徒的時候,純子的父親隨女兒親自到訪。浦部這時才發現原來她父親是位在兒童文學領域造詣很深、相當著名的教育家。為此浦部多少感到有些沮喪,不過他還是暗暗鼓勵自己拿出勇氣來,反正自己教的是純子,這和他父親沒有任何實際關系。

妻子知子因為聽他親口說過不會教什麽女孩子畫畫的,所以不免稍帶諷刺地說他:“你這個人也是很容易改變主意的嘛!”

“他們父女倆那麽誠心誠意的來求我,我也不好一味地拒絕吧!”

浦部故意說得不情不願似的,知子也就沒再表示反對,只是在浦部的內心深處留下了一絲愧疚。

最初浦部本打算教純子畫素描來著。因為他覺得純子的畫在構圖以及神韻的把握方面具有獨特的敏銳感覺,因此只要加強基礎訓練,她的繪畫水平就能得到相當大的提高。可是純子卻對枯燥無味、需要耐力的素描不感興趣。交給她裸體軀幹雕像讓她畫,她倒也會很認真地畫,只是回家以後恐怕就不會再反復練習了。

“讓我畫點兒像樣兒的東西吧!”

第二次來的時候,純子便迫不及待地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剛開始浦部還不太願意答應她,不過半個月後便允許她在畫布上作畫了。雖然表面上是浦部命令她改用畫布的,而實際上卻是因為浦部害怕再繼續強迫她畫素描的話,說不定她就會放棄不再來這裏學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