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旅館(第2/10頁)

我們下車的地方前面就是美國大使館,穿過這條路,在對面往前一點兒的地方有一座大樓,冰見子醫生快步向那兒走去。

餐廳在那座大樓的地下一層,門口處掛著一幅寫著“大吉”的門簾,掀開布簾進去以後,右手有一個能坐十個人左右的櫃台,正前方好像是榻榻米的座位。

冰見子醫生走進去後,櫃台裏一位女性用明快的聲音說道:“歡迎光臨。”再往裏一點兒有一個穿白衣服的廚師,沖著這邊兒親切地笑著。

看來冰見子醫生好像是來過多次的熟客,她輕輕地舉了一下手問道:“可以坐在這兒吧?”在櫃台靠裏邊的地方,我與冰見子醫生依次坐了下來。

櫃台裏的那位女性好像是這家料理店的老板娘,四十多歲,穿著和服,她站在冰見子醫生面前寒暄道:“好久不見了,一直等候著你的光臨。”然後向我稍微解釋了幾句後,問我“喝什麽酒水”。

我從未在這種高級料理店的櫃台前坐過,所以緊張得心怦怦直跳,看見冰見子醫生點名“先來一瓶啤酒”,我也要了同樣的啤酒。

除了我們以外,還有一桌客人是三個男人,好像一開始就發現了冰見子醫生的美貌,交替著把目光投向我們這邊。

我覺得自己配不上冰見子醫生似的,所以愈發顯得渺小起來,這時老板娘拿著啤酒和玻璃杯走了過來,幫我們倒好了啤酒。

“那麽,辛苦了。”

冰見子醫生稍微舉了一下酒杯,我也隨著她說了句“辛苦了”,然後一口氣喝幹了杯中的啤酒。因為還在想著剛才的事情,所以我又問了一次:

“剛才您說你們笑的原因是我……”

“對對,因為美奈說起她邀請你去玩兒,結果卻搞得你驚慌失措、一副尷尬的表情……”

的確是有這麽一回事,不過當時我與其說是驚慌失措,不如說是對她的邀請感到十分驚訝。

“因為她本身就是一個患者,卻對我提出這麽奇怪的事情……”

我生氣地回答。冰見子醫生一副寬慰的語氣:

“我真想看看你那種尷尬的表情。”

我覺得有點兒沒意思。

確實那個做妓女的美奈對我說過:“我給你算便宜點兒,歡迎你來玩。”即使那個時候我的表情非常尷尬,也沒有什麽值得笑的呀。

無論是誰,在醫院裏聽到患者提起這種事情,自然都會慌張失措的,聽說了這種事情冰見子醫生也跟著一起大笑,不覺得有點兒過分嗎?

“我並沒有什麽……”

當我剛要反駁的時候,冰見子醫生輕輕地用手勢制止了我:“我全都明白,我只想說,這正是你的可愛之處啊。”

我還是不能釋然,老板娘又過來問:“今天吃點兒什麽?”我默默不語。

冰見子醫生一邊看著眼前的菜單,一邊流利地點了海鰻刺身和蛤蜊清湯,還有酒蒸鯛魚。我不知道點什麽才好,正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冰見子醫生問我:“要一樣的東西,怎麽樣?”於是我連忙點頭。她接著說:“對了,把去掉魚肉的中間那根魚刺也拿來吧。”

隨後老板娘又問我們啤酒之後還要喝點兒什麽,“我要加冰塊兒的清酒。”冰見子醫生馬上說道,隨後又問我:“你也喝一點兒嗎?”當然,對我來說只要是冰見子醫生推薦的,什麽都可以。

我本來擔心自己對冰見子醫生唯命是從的話,店裏的人可能會看不起我,但是無論從知識還是經驗來講,所有的方面冰見子醫生都比我強得多,所以我也沒有辦法。

這樣我隨著冰見子醫生喝起了加冰塊的清酒,但是我心中還是放不下那個叫美奈的妓女的事情。

“那個美奈為什麽要做那種事呢?”

聽到我再次提起美奈的話題,冰見子醫生說:“你對她十分感興趣呀。”

“不是,沒這麽回事。我是覺得她這樣下去的話不就不可救藥了嗎?”

“是啊,她已經不可救藥了。”

由於冰見子醫生回答得過於幹脆,我被噎得第二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現在好像在街上拉客呢。”

所謂拉客就是站在路邊物色男性嫖客。美奈為什麽淪落到這個地步?像她那麽美麗的女性,應該還有其他很多像樣的工作可以做啊。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冰見子醫生坦率地說:

“能淪落多深就淪落到多深,這樣也許對美奈更好。”

冰見子醫生究竟是仁慈還是冷漠呢?她總是對因為信賴她而前來就診的患者耐心地診治,積極地鼓勵,可是對於這個叫美奈的女人,卻撒手不管:“反正已經不行了,她想淪落到哪一步,就淪落到哪一步好了。”

如果聽到冰見子醫生的這種論調,本來就已經自暴自棄的女人不是要被逼入絕望的深淵了嗎?我一下子覺得美奈好可憐,正在思索有什麽方法可以幫她的時候,海鰻的刺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