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3/4頁)

關靖。

看見她睜開眼睛的時候,他黑眸發亮,嘴角露出微笑。

「我就知道,你會不甘心。」

她無法反駁,倦累的重新閉上雙眼,卻再也忘不掉,在那短短一眼之間所瞧見的,他那狼狽的模樣,與眼中的水光。

是他把她喚了回來。

這個可惡可恨,又牽動著她心魂的男人啊……

因為受過重傷,幾乎致命,所以她睡睡醒醒,在蒙蒙眬眬之間,只記得關靖衣不解帶的照顧著她。

他親自為她換藥、擦身,喂她進食、喝水,完全不讓婢女插手。

每次沉香醒來,他總是在她身旁,寫著絹書、批著公文,甚至借口遭到刺客刺殺,受傷頗重,向皇上告了病假,連早朝都不上了。

但是,他還是管著的。

文武百官們,改為韓良接見,如果有要事,才會轉送到他這裏來。

他又回到她睡榻上了,其實,是他的睡榻。

關靖不再留宿書房,她有時轉醒時,會看見他躺在身旁,但是那次數很少很少,因為他總是在忙。

他的筆,只會在她醒來時停下。

就像現在。

她才剛睜眼,瞧著他倦累的側臉,沒看了多久,他就像是感覺到她的目光,已經擡起頭來,離開睡榻,然後端著保持暖燙的藥,朝她走過來。

不論多麽忙,他還是一直在注意她。

「來,喝點藥。」

他在床邊坐下,撐著她坐起來,讓她偎靠在身上,親手喂她喝藥。他的胸膛好暖,她可以感覺到,隔著衣衫與肌膚下,強而有力的心跳,就在她耳畔鼓動。

療傷的湯藥,苦重味濃,卻掩蓋不住,屬於他的味道。當他把湯藥送到她嘴邊時,她順從喝下,沒有抗拒。

直到她咽下了,他才開口問:「這麽乖,就不怕有毒嗎?」

沉香擡起視線,瞧見他臉上的笑,微微的有些惱火。

可是,當他再次舀著調羹,將湯藥送來時,她還是張開嘴,咽下那匙湯藥。因為她看見了,他的左手上,有道新添的傷。

她記得,他是空手抓住,要砍斷她頸項的利刃。那一劍,要是再砍深一點,他的手就廢了。

發現她的視線,關靖也沒有掩藏,繼續又問:「你不是想殺我嗎,為什麽還要替我擋那一劍?」

沉香略微一僵,惱得抿起了唇瓣。

這個男人的性格,實在是乖僻可惡到極點,他根本就心知肚明,卻還要故意問她。

為了回報他的嘲諷,她脫口而出。

「我是想看看,你會有什麽表情。」

「喔?」他凝望著她,緩緩揚起嘴角。「你滿意了嗎?」

虛弱的心,因他的凝望,用力的跳動了一下,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不由得避開視線。

「沉香。」

他又喚著她的名字,聲音低低的,回蕩在耳畔,灌入心房。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應了一聲。

「嗯?」

「你滿意了嗎?」

他再問,就靠在她耳畔。

腦海裏,浮現了先前他臉上的表情,黑眸中極為罕見的驚慌。那些,全都是為了她。

沉香輕咬著唇瓣,感覺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

「嗯。」她小聲的答了。

他低聲的笑著,然後滿心愉悅的,再喂了她滿滿一匙,既濃又苦的藥。

療傷的日子,感覺特別漫長。

可是,關靖細心的呵護她,讓她好想好想,再也不走出這間房子、再也不去面對外頭的腥風血雨。

但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還是在寫著治國大策。他還是身處政爭的暴風圈中。

此時此刻,只是暫時的平靜罷了。

當沉香養病期間,透過關靖跟韓良的對話,她知道刺客是賈欣派來的,但是他們沒有證據,因為那些刺客們,已經在那一日,都死在他暴怒的劍下。

那一天,他拖延著,是為了生擒那些人,卻沒想到她竟就在書房裏,還挺身替他擋劍。

那一劍,讓他暴怒,一時間失控,沒有留下任何活口。

賈欣人會在現場,就是要制造同是受害者的假像。關靖差點連他也殺了,但是,他在韓良等人破墻而入時,搶第一時間沖了出去,據說還嚇得尿褲子,在床上躺了三天。

於是,整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沉香懷疑,他曾經遇過多少刺客?遭遇多少暗殺?他還記得清楚嗎?還是早就已經不去算了?

鬼門關前走一遭,世間事看得更透徹。纏綿病榻的日子裏,她有很多時間可以思考。

看著她一醒過來,就不厭其煩的擱下筆,端著湯藥過來的關靖,她忍了又忍,最終卻還是在喝完藥後,忍不住開口。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她緩緩的吸口氣,感覺胸口的傷還很疼著,卻堅持要看著他的臉,提氣問著:「你說,你不在乎,有沒人可以理解,不在乎世人怎麽看你,既然如此,為什麽要讓我知道?為什麽……你要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