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終章(第2/5頁)

二人說著,走下橋頭,翟迪與蘇宛已在橋下等著了,翟迪迎上來道:“沈大人,眾官員已在正陽門外等著了,下官方才點過,都到齊了,您過去就起行罷。”

從南京遷去北京的官員分三批走,頭一批由沈奚領行,帶各衙門要員,先一步至北京將朝中事物安頓下來;第二批是帝王禦輦,皇室宗親,六部五寺隨行;朱昱深走後,柳朝明會多留一月,將南京留都的各要務善後處置了,再帶著最後一批官員離開。

因此沈奚起行是初春,而柳昀離開,便已是春暮了。

橋下垂柳,春風輕拂,蘇晉頓住腳步,對沈奚道:“行了,我就送你到此罷,省得到了正陽門,見到一群大員,又要多出許多別禮。”

言罷,步至道旁,折了一枝柳遞給他。

上馬不捉鞭,反折楊柳枝。

翟迪一看這柳枝,目色黯淡下來,蘇宛更是哽咽出聲:“三哥,您真的不隨我們一起去北京麽?阿宛舍不得您。”

“不了。”蘇晉笑。

半生為志,謀得天下安定,對得起自己,對不起他。

余生,她只為了一個人。

“有什麽舍不得的,天下別離都是給失心人,真正的有心人,想要再見,鴻雁書一封,天涯海角都能相見。”沈奚將柳枝在指間翻折一番,朝蘇晉一笑,然後一揚手,將傷別離的柳枝往河水中拋去,滿是不在乎道:“走了,過幾年見。”

車馬轔轔上路,朝北方行去,沈奚帶著第一批遷往北京的朝臣一走,整個留都似乎寂寥了幾分,生出些許蒼舊之意了。

雨仍未停,從一月一直下到二月。

二月伊始,帝駕也該起行了。

這一日,十王朱弈珩與宮中的兩位皇子伴著朱昱深從承天門步行而出,路過護城河,一路往朱雀街走去。

兩旁有親軍開道,內侍們躬著身,為這一行天潢貴胄舉著傘。

太子朱瑄慈悲,看身旁內侍全身已被雨水浸濕了,接過傘,說了句:“你退下吧。”然後對朱昱深道:“兒臣從前聽母後說,舅父這一生慕逍遙,從前跟哪家小姑娘的扇子上題字,都寫一句‘滿天星鬥人睡也’。蘇大人來跟父皇致仕,兒臣還以為舅父要與他一起遠離廟堂,沒想到舅父連致仕兩個字都沒提,頭一個去了北京。”

一旁的二皇子朱瑾道:“兒臣也覺得困惑,這幾年受教於舅父,直覺他不喜這朝堂拘束,慣愛自在,可臨到今日了,也不知他的自在,究竟是什麽。”

“誰知道呢。”朱弈珩笑道:“但本王與沈青樾共事了這麽多年,深知一點——沈青樾這個人,永遠不能小瞧了他。”

當初他目下無塵,朱沢微將他貶去太仆寺養馬,原以為他會不堪受辱,沒想到他竟生生受了下來,暗中轉馬幫朱南羨奪取帝位。後來晉安帝駕崩,沈蘇一黨潰敗四散,原以為他會與蘇時雨一樣傷心欲絕,一心求死,沒想到他回宮後,只一夜時間便強忍下悲憤,嬉皮笑臉地留了下來。以為他這輩子慕逍遙,喜自在,去年冬,蘇晉來與朱昱深致仕後,朱昱深對沈奚道:“朕不強留你,你也可以走。”誰知到末了,沈奚卻搖頭:“不了,天下之大,去到哪裏不是一樣?懶得動了,這輩子留在朝堂罷。”

朱瑄與朱瑾一起躬身:“十叔說的是。”

朱昱深道:“青樾這個人,朕原以為看得清,到了今日,也看不清了,可能對他而言,逍遙二字,也有不同解罷。”

一解身逍遙,二解心逍遙。

柳昀與蘇時雨有遠志,有才幹,可沈青樾玩世不恭的聰明裏,一輩子留在朝堂,是否也存了些為民生,為天下的抱負呢。

罷了,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看不透,所以不追究了。

眾人行到朱雀街外,來到一方高五丈,寬兩丈的石碑前頓住。

朱瑄嘆道:“這就是景元二十四年末,蘇大人參倒三叔朱稽佑,為天下仕子義士請立的功德碑?”又自嘲笑道,“可嘆兒臣在南京住了數年,若非隨父皇出征,便身居宮中,直至今日,還是第一回見。”

功德碑靜立雨中,氣勢沉穆。

等候在此的工部郎中極為機警,上前道:“稟陛下,臣聽聞陛下要與十王爺,太子殿下,二殿下一起過來看功德碑,便派工匠仔細丈量過了,將功德碑從地基裏拔起,需耗費兩日,陛下若欲將功德碑遷去北京,臣今日就命工匠開工。”

朱昱深道:“不必,就留它在南京。”

朱瑾道:“將這麽大一塊石碑帶去北京,一路耗費人力甚大。父皇不如按照此法,也在北京立一個碑——”想了想,一笑,“但不是仕子義士的功德碑,是功臣碑。”

朱瑄一愣:“功臣碑?”

“是。”朱瑾點頭,“眾人都說,而今盛世承平,猶如‘貞觀再治’,但這盛世,也離不開治世能臣。百姓說父皇類貞觀大帝,何不如當年唐太宗在長安建淩煙閣,上刻二十四功臣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