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二五三章(第2/2頁)

晁清的目光落在緋袍與官印上,猶疑了一下,道:“剛才我與照林碰上陛下的侍衛闕無大人,他未避諱我二人,已將陛下的聖意說了。”

蘇晉“嗯”了一聲,卻沒接著他的話頭說。

過了會兒,她問:“雲笙,照林,你們日後有何打算?”

覃照林道:“俺能有啥打算,大人去哪裏,俺跟著大人,保護大人就是。”

晁清笑了笑:“我在蜀地已住慣了,等翠微鎮的案子了結,或許回到翠微鎮,或許換個地方,重新開個私塾教學授業。”

他頓了一下,終是問出口:“你……要回京了麽?”

蘇晉垂眸不言,良久,她輕聲道:“我還沒想好。”

緋袍緞面細如流水,摩挲在掌下,又自嘲一笑,“其實我亦沒得選,只是心中牽掛一人,割舍不下。”

晁清聽她如此坦誠,亦淡淡笑了。

“時雨,你還記得當初仕子案後,我與你分別前說的話麽?”

蘇晉輕聲道:“記得,你願我能憑我所能,撥雲見日,愛我所愛,恨我所恨。”

晁清卻搖了搖頭:“不是這句。”

他透過窗,望向遠方:“那日我讓你跟我走,說願照顧你一生,你憑欄望向宮樓,遲疑了片刻,說你要留下來。於是我問你,在這深宮之中,你是否已有了牽掛之人。”

“時雨,這些年,我不斷地回想起你我分別當日的情景,我深知你是個果決的人,若想留下做禦史,一刻都不會遲疑,所以我篤定你彼時的猶豫不決,只是因為一個情字。”

“可如今看來,是我太過武斷,看低了你。”

“分別這些年,你我常常通信,你的每一封來信我都看過數遍,記得分明。”

“我記得最初兩年,你與我說你在蘇州辦案,去湖廣治水,你憐憫百姓疾苦,心憂國事,壯志淩雲,景元二十四年,你一力參倒朱稽佑,破山西行宮案,請立功德碑,令千百工匠自苦難中脫身,食有所依,名震天下。”

“可是到了景元二十五年,你的來信上便不說這些政事了,甚至連自己如何都很少提及。”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朝局如旋渦,黨派林立,你深陷其中,苦於求存,茫惘間失了方向,周遭除了生死盟友便是仇敵,陰謀縱生的皇權之下,大義反倒隱去了背後。”

“我那時悔,心想當初為何不執意將你帶走,心急如焚之時,甚至想就此上京與你同患難。只是,我獨一人勢單力薄,上京又能做什麽呢?說不定還會反受人挾制,成了制衡你的把柄。”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一直惱你為何要選擇留在宮中。”

“直到今時今日,你我再重逢。”

“我看到那個已經淪為罪臣的蘇尚書,在看到百姓受難,官府欺民的時候,責無旁貸地辛苦奔波,以此為首位不惜陷入危境,我就知道蘇時雨還是那個蘇時雨,無論如何都不會變。”

“是以也終於明白了早在數年前,你望向宮樓,那一瞬決定留下的遲疑,除了因為你在深宮中有了牽掛之人,亦因為另有一個人,讓你對身為禦史這份職責生出無上敬畏。”

晁清說到這裏,語氣一緩,一字一句如落石沉水,激起漣漪:“時雨,既已無從擇選,何不重拾當年這份敬畏的舊心情?”

何不重拾當年這份敬畏的舊心情?

置於緋袍上的手倏然一緊,緞面突起的皺褶如在心河上掀起萬丈濤浪。

蘇晉目色漸沉,轉首,將那枚左都禦史的官印攏於掌上,吩咐:“照林,為本官傳錦州府布政使馬錄,行都司指揮使田宥,傳證人翠微鎮民吳伯,涉案人張正采等官員,本官要即刻徹查蜀中屯田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