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二一七章(第2/3頁)

既然這樣,他為何還躺在這裏呢,還身在這大隨深宮之中呢?

總不該是被朱昱深說動了吧?

他在戶部任職逾十年,官拜侍郎尚書近七年,知道而今四方戰歇,大隨民生百廢待興,還有許多事沒做完,他扔下戶部走了,這麽艱難的日子,朝政如何扛過去?

擔子扛在肩上這麽久,責任簡直化成一種本能,自己這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真是面目可憎,就像回到了從前萬事留一線試圖兩全的時候,到末了,還不是功敗垂成?

沈奚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兩聲。

馬昭與小火者看沈奚像是失了心,不敢走遠,候在雪地裏。

天大亮了,不遠處,傳來一聲銅鎖輕響,須臾,有兩名穿著囚袍的犯人被獄卒帶著,從刑部大牢的後門出來,仔細看去,竟是女囚。

其中一名女子似乎不甘,還在與獄卒說著什麽,獄卒看似為難,拼命解釋。

馬昭覺得蹊蹺,蘇時雨一走,規矩都沒了嗎?什麽時候刑部對囚犯這麽好脾氣了?

“去看看,那處怎麽回事,省得擾了沈大人。”

小火者應是,過去問了幾句,卻也猶疑,轉回頭來看了一眼,把囚犯與獄卒一齊領了過來。

原來這兩名女囚竟是蘇晉的小妹蘇宛與覃照林的媳婦兒覃氏。

覃照林離京前,將蘇府的下人散了,交代覃氏回鄉帶著蘇宛離開,越快越好。哪知半途被人跟上,押解回京,就此關進了刑部大牢裏。

馬昭聽說竟是蘇府的人,也為難,看向那處仍臥在雪裏的沈國公,有道是解鈴還須系鈴人,心頭起了一個主意,上前稟道:“國公爺,剛從刑部牢裏出來的二位婦人,原是蘇府的,其中一人還是蘇大人的小妹,說是想去尋蘇大人,可大人她離京已近一月了,您看可要傳他們來見您?”

蘇府的人?

時雨的小妹?

沈奚聞言,果然“嗯”了一聲,慢慢從雪地裏坐起:“傳她二人過來。”

蘇宛在杞州沒過過幾天好日子,後來上了京,做了半個月侍郎府的小姐,陷於蘇晉與朱沢微的爭鬥,每日更提心吊膽,聽說沈國公要見自己,一時也辨不清是誰,只道是名頂大的官,連臉都不看就磕頭跪拜:“這位大人,求求您,準民女去見蘇晉蘇大人,他是民女的三哥。”

沈奚看著她,過了會兒,才道:“時雨有罪在身,已被流放,加之曾任刑部尚書,執掌刑罰律令卻知法犯法,三年內,任何人不得探視,否則罪加一等。”

而流放罪加一等,就是梟首極刑了。

也不知蘇宛是否能聽明白,沈奚不等她答,又問:“你為何會被抓進牢裏來?”

此問一出,蘇宛卻不作聲了。

覃氏是認得沈奚的,替她把因果說了,又道:“當時蘇大人說要給小姐安排個去處,就是民婦與老覃打點的,本來以為沒人知道,誰曉得半途被人跟上,抓進了牢裏問話。”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蘇晉安排蘇宛的去處時,能托付的也就那麽幾個人,說起來也是覃氏不夠當心,這麽簡單的追查跟蹤,朝野裏哪個不會,何況他們當時的對手是柳昀。

那時候,蘇晉正被囚禁柳府,柳昀是想拿住蘇宛,多握牢一個她的把柄吧。

沈奚“嗯”了一聲,又問:“你們,日後有什麽打算?”

覃氏道:“大人被送走了,民婦是蘇府的下人,日後自然跟著小姐。”又對蘇宛道,“小姐,這一位沈大人是蘇大人的至交,您可以與他說話。”

蘇宛聽得“至交”二字才擡頭,這才發現此人竟是認識的,忘了在哪個府裏見過一回,那時候沈奚還是太仆寺的“養馬使”,一身粗衣已然眉目端然如畫,而今一身仙鶴補子,外罩墨絨大氅,獨立在這宮樓雪色裏,煊赫又清冷,簡直令人不敢直視。

她又垂下眼:“大、大人若不嫌麻煩,可否先將我與覃嫂送回鄉下,我在那裏存了些首飾銀子,都是從前三哥給的,民女知道蘇府已被查封了,想在京師另置一個住處,茅屋瓦房就行,只要能離從前的蘇府近一點。”

沈奚眉心微蹙:“你不回杞州?”

“民女的家裏人……對民女不好,只有三哥待我好。”蘇宛的聲音細細的。

其實這話說得還是委婉了。蘇宛的身世,沈奚聽蘇晉提過,她本就庶出,親娘過世得早,蘇府四分五裂後,人人都不願分她這個孤女一杯羹,被攆出來不說,主母還打她主意,要將她嫁給杞州一名惡霸換幾分聘禮。

同情心不是白撿來的,這樣長大,心中還能保有單純,饒是不夠聰明,也給蘇晉惹過不小的麻煩,記著當年蘇家老爺的恩,也念在她是這麽一個人,蘇晉還是願意收留她,為她安排個去處。

蘇宛又道,“大人放心,等民女置好住處,會自力更生。三哥曾送民女去女私塾,民女這些年念了些書,亦會寫字了,日後幫人補補衣裳,寫寫家書,總是能養活民女與覃嫂,不會麻煩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