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二一一章(第2/2頁)

又想起今早被冊封縣主時,陪著各宮娘娘吃茶,聽她們說宮裏閑話,好像提起要將曾府的大小姐許配給就藩北平的皇子。所以,是要許配給四哥?

沈筠皺著眉,垂下眸。

她有些生氣,又滿腹委屈,生氣是覺得自己太沒用,他要走了,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委屈是這麽多年了,他連她的心意都不知道,小奚總與她說女子要像二姐一般溫婉矜持才討喜,害得她都不知道該不該與他說,別娶什麽曾家大小姐,娶她就好。

風拂過,將海棠花葉吹落數瓣。

朱昱深看著她,步去一旁的兵器架子,抽出一把短一些的紅纓槍,遞給她:“送給你。”

一瓣海棠花自她睫稍拂落,柔軟溫柔,飄飄蕩蕩委地。

沈筠擡起頭,訝然地看著他。

他是坦然,只說:“你從小亦學武,我知道,在戚府看過你練武,覺得十八般兵器,還是紅纓槍最適合你。”

朱昱深出征那日,是三日後,雨水連天的谷雨節。

沈筠枕著紅纓槍而眠,輾轉發側了一夜,覺得睜眼是他,閉眼是他,夢裏還是他。

原來這些年的喜歡早已釀成了非君不可,既然這樣,還管什麽矜持不矜持?

天未亮,她策馬直往鹹池門,只身擋在三軍,橫握紅纓槍,看向朱昱深,揚起一抹笑,高聲又開心地道:“四哥,你此去出征,三妹來為你送行。三妹等你回來娶我,等多久都沒關系,你什麽時候回來,什麽時候娶就好!”

握著紅纓槍的女子一襲紅衣比春朝還明艷,傾城之光簡直直照人心。

三軍靜了一瞬,下一刻,發出驚天的喧囂與吵嚷。

她似是這才明白過來自己究竟幹了什麽,目光不再看他,只敢盯著紅纓槍,仿佛這槍上的朱穗,才是唯一能讓她心安的承諾。

可以用來許下自己的一生。

朱穗的緋色經年灼艷,曾如她予他之情,歷經分離,戰亂,病痛,已不曾有過絲毫動搖。

直到昨日。

直到——他當著她的面,說出昔日種種因果。

原來她所珍視的,全是虛妄。

阿姐是他所害,十三是他所害,他們沈家,被他視為奪位路上的絆腳石,亦被精心算計。

沈筠倚著殿門,揪住胸前衣襟,仿佛覺得氣悶,沉了幾口氣,才問:“你要我……日後怎麽見小奚,怎麽跟他交代?”

她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像不願再見到他,扶著門轉身欲走,卻一下跌跪在門畔,膝頭撞在門檻,傳來一陣劇痛,可這樣的痛,哪裏趕得上心頭半分?

淚水一下滾落,肺腑與喉間都一陣刺痛腥甜,令她忍不住扶著脖子幹嘔起來。

她後悔極了。

該讓小奚把他溺死的,該讓他溺死在湖裏的。

如今十三死了,她生,無顏見小奚,死,無顏見阿姐。

朱昱深看沈筠如此,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又松開,想扶她,剛伸出手,卻見她眉心微擰,目色忽然一厲,拾起地上的紅纓槍,往前一送,朝他的胸膛刺去。

朱昱深愣住,一時竟忘了側身去避。

然而紅纓槍在刺入他心房的一瞬間,槍頭竟往上偏離三寸,不自覺地收力,紮入了他的左肩。

鮮血一下浸染開來。

沈筠愣怔地看了眼自己不受控,仿佛還記掛著昔日情的的手,像是看到什麽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她該要殺了他,讓他死的。

她安靜片刻,忽然用力將紅纓槍從他肩頭拔出,在身前一豎,踩住尾,用力將槍身往一旁的橫木上狠狠一折。

稠木槍身裂成兩半,朱穗墜在地上,依舊紅得耀目,卻沒了生氣。

“這些年,是我看錯了你。”

“你與我,今生今世,恩斷義絕!”

沈筠說完這話,一拂衣擺,頭也不回地就朝外殿走去。

出得謹身殿,朱弈珩不知何時帶著人已到了,侍婢與幾名臣子都在外候著,一見到她,忙不叠跪地參拜:“臣等——拜見皇後娘娘——”

沈筠步子一頓:“我不是你們的皇後。”

她擡目,看向傾頹不堪的明華宮樓,一身紅衣如昨日烈火。

“你們記住了,我沈筠,今生,只認朱晉安這一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