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一五零章(第2/3頁)

戶部右侍郎杜楨聽了這話,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依著從前,他定要與龔荃好生辯駁兩句,但如今東宮易主,一朝天子一朝臣,誰能不知道朱南羨與沈青樾的關系呢?

杜楨只好黑著一張臉不吭聲。

朱南羨卻道:“也不該責難戶部,今年各地戰起,便是沈青樾在,局面較之今日恐怕也好不了多少。”他說著,又想了想,將語鋒一轉,“蘇侍郎,你可知青樾的傷如何了?”

蘇晉道:“回殿下,聽說不算嚴重,稍養幾日便好。”

朱南羨“嗯”了一聲,沉吟一下於是道:“杜大人一力支撐戶部已十分不易,沈青樾雖犯包庇之罪,但已受五十杖大刑,這回運馬又有功在身,為朝廷算是挽回損失,將功補過,本宮打算明日廷議宣沈青樾一並前來,諸卿可有異議?”

四品以上的大員才可參與廷議。

在場個個都是老狐狸,朱南羨宣沈青樾來廷議意欲為何不必言明他們也知道。

當初沈青樾的包庇罪本就罰重了,如今的刑罰大權又在蘇晉手裏,除非都察院要管此事,否則沒人會開口去觸這個黴頭。

眾人的目光先掃了掃蘇晉,又掃了掃柳朝明,見他二人都默然立著,當即心裏有了答案,一齊拱手道:“全憑太子殿下做主。”

時已近晚,朱南羨就北涼的戰事再問了問兵部,想到自己還要去明華宮為父皇守上半夜,便令七卿散了。

等七位大臣退至奉天殿外行禮時,他似又想起什麽,喚了句:“柳大人留步。”

天際一彎月牙明亮有光,內侍們見太子殿下還有國事要議,又進得殿來掌了數盞燈火,柳朝明於深殿上與朱南羨行得一禮道:“殿下有何吩咐?”

朱南羨思量了一下道:“今日議事前,本宮翻看了一下近日的奏章,這才知年來一半的大事都是由大人主持操勞,大人辛苦。”

他這話說得誠心。

各部堂官皆是有大才之人,但所有的奏本中,唯數柳朝明寫得最為通達明晰,也難怪蘇晉從前在都察院時,正事上總以他為楷模。

柳朝明道:“殿下過譽,臣所行不過分內之事。”

朱南羨又道:“本宮初理國事,並不很得心應手,於一些地方尚有不明不解之處,唯恐耽誤了國之大事,日後還要勞煩大人多指教。”

他知道自己的不足,坦蕩蕩地承認,以人為師,見賢思齊,絲毫不遮不掩。

柳朝明擡目看了朱南羨一眼,然後道:“赤心難得,謙而有道,殿下有心親萬機,勵精圖治,那麽不必操之過急。”

朱南羨點了一下頭:“本宮知道了,天色已晚,大人先回都察院罷。”

柳朝明應聲,剛退到殿外,忽聽朱南羨又喚了句:“柳昀。”

他似是有千般思量,但目色還平靜堅定如常。

“今日……本宮其實看見了。”朱南羨道,說著,他驀地擡手對柳朝明一揖,“今日,還有這許多日子以來,多謝大人了。”

朱南羨沒說明他在謝什麽,但其中意思他二人都再清楚不過。

多謝他今日的舍命相護。

多謝他這三兩年來,對蘇時雨無聲相護。

殿外是寂寥月色,殿內灼然火光如烈烈艷陽。

柳朝明站在月色與火光的交匯處,看向那個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人,他沉默了一下,也合袖,對朱南羨回了個揖,沒多說什麽,折身走了。

戌時已過,朱南羨因要為朱景元守上半夜,也沒來得及用膳,自皇案前取了幾分奏折,便往明華宮去了。

等守夜出來已是第二日的醜時,東宮的尤公公提了燈過來迎他,說道:“殿下初回宮就這麽辛苦,不如就近在明華宮歇兩個時辰?”

朱南羨想了一下卻道:“不必,本宮還有事要去刑部一趟。”

尤公公猶疑了半刻才應了,又忍不住道:“殿下身體底子再好也經不住這麽個操勞法,明日廷議過後可一定要緩緩了。”

朱南羨的目光已落在了刑部的方向,自尤公公手裏接過風燈,應道:“本宮知道了。”

說是有事其實也談不上,再要緊的事也可以挪後些許。

他只是覺得剛回宮中連句話都還未曾好好與蘇晉說,實在想去看看她。

朝中事宜繁冗,縱是深夜,各部也亮著燈火,刑部值夜的主事吳寂枝見著外頭有人過來,原以為是哪個衙司過來問事的,迎上去才發現竟是太子殿下親自來了,忙不叠跪地與他行禮。

朱南羨擡手將他虛虛一扶,問:“蘇侍郎可以歇下了?”

吳寂枝道:“回太子殿下,蘇大人方才還在值廬裏整理卷宗,也不知眼下是否已歇了,微臣這就去殿下看一看。”

朱南羨搖頭道:“不必。”省得她睡了打擾了她,“你退下吧,本宮自己過去。”

蘇晉的值事房裏還亮著一盞燈火,朱南羨輕聲將門推開,見她仍坐在滿桌卷宗前,整個人卻已撐著下頜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