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一五零章

朱南羨眉心微蹙, 心想離申時議事還有一會兒功夫, 欲叫羅松堂在殿外候著, 蘇晉卻道:“殿下,羅大人像是另有要事進諫。”

朱南羨憶起近日安南國使臣來朝,定下來的回訪使臣是蘇晉,以為禮部急著找他是為此事,便點頭道:“宣。”

內侍將殿門敞開, 羅松堂行禮過後,先沒開口說話,而是擡起眼皮先看了蘇晉一眼。

朱南羨將他這副神色盡收眼底, 便道:“本宮聽蘇侍郎說, 羅尚書有要事向諫言?”

其實羅松堂來奉天殿前是去刑部找過蘇晉的, 刑部的人卻說蘇大人已先一步去見太子殿下了。羅松堂本不明就裏,聽朱南羨這麽說,以為蘇晉已猜到了自己要進諫何事,已先一步與太子殿下提過了。

他不由在心中贊嘆, 無怪乎蘇大人能在三兩年間從一任知事升任侍郎,撇開一身錦繡才情不提,單就察言觀色的本事就叫他等老臣汗顏, 這麽下去,想必刑部尚書的位子也指日可待了。

“稟太子殿下,殿下初回京師, 入主東宮, 坐鎮朝局, 實乃我大隨臣子百姓之大福大幸,然,眼下尚有一事迫在眉睫。”羅松堂說著一頓,四平八穩地施了一揖,“殿下該將立妃事宜提上議程了。”

朱南羨一聽這話,臉色冷了下來:“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羅松堂自眼風裏覷了覷朱南羨,心道,說這個不好嗎?禮部執掌的大事左不過科舉,邦交,嘉禮。說立妃的事總比提出使的事好吧,讓蘇晉出使是朱沢微已議定下來的,七殿下眼下只是失勢又沒死,提出使的事不是左右得罪人麽?

還是提立妃的事好,一來彰顯他禮部對繼任新君的忠心即關愛,二來誰也不招誰也不惹,更重要的是,朱南羨已二十有四,往常只是藩王不娶不納倒也罷了,可儲君的婚娶子嗣事關國祚社稷,這確確實實是他禮部操心的一等一大事。

“回太子殿下,臣今日回宮後特特擬定了一份選妃名錄願呈與殿下過目。”羅松堂說著又覷了朱南羨下首的蘇晉一眼,想要鼓動她一起幫個腔,“正好蘇侍郎也在,不若一並幫著殿下參詳參詳?”

“羅松堂!”朱南羨斥道,“本宮以為你是長進了,要諫言為家國天下事出謀劃策,這才特地宣你一見,沒成想你提的竟是這等芝麻綠豆的小事。”

羅松堂一臉惛懵,想不明白怎麽太子立妃就是芝麻綠豆了。

饒是如此,他仍撩袍往地上跪了,先磕了兩個頭,才又道:“殿下您有所不知,您十五歲那年陛下便說要為您立妃,怎奈故皇後仙逝,您為她守孝三年。後來您到了十七,陛下又催老臣為您選妃,結果您一守完孝,就去西北領兵了。兩年多前您領兵回來,陛下劈頭蓋臉就把老臣罵了一頓,讓老臣務必為您選好王妃,誰知老臣這頭還沒擬好名錄,您那頭就去南昌府就藩了。

“去年年底您從南昌回來,陛下跟老臣說,您要是再立不好妃,讓老臣提頭去見,奈何又出了故太子的事。老臣這些年因為您選妃的事被陛下罵得狗血淋頭,而今您已貴為儲君,要承襲江山大統,竟還是孤家寡人一個,陛下醒來若是得知老臣如此不作為,怕是割了臣十個腦袋都不夠陛下消氣。”

羅松堂說完這一大番話,再磕了三個頭,爾後滿目期待地望向蘇晉:“蘇大人翰林出身,半輩子研修孔儒之道,深知皇儲子嗣乃立國之根本,要不,您與殿下說說這個道理?”

蘇晉沒想到羅松堂要她幫的腔竟是這個。

誠然羅大人的話乃箴諫之言,但這大半年坎坷離亂,生死一線,她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回來。

“臣以為——”蘇晉頓了頓,覺得這個腔她實在是幫不了,“殿下初承東宮主位,朝局之中尚有諸事待議,置於立妃……挪後吧。”

羅松堂滿目震驚地看著蘇晉,想不明白她怎麽連勸太子殿下一句都不肯。

朱南羨也看了蘇晉一眼,唇角動了一動忍住沒露出笑來,一點頭分外肅然道:“嗯,挪後。”

不多時,申時已至,朱南羨胡亂打發了羅松堂,便令各部堂官進奉天殿議事。

朝中諸事繁雜,江山多處離亂,好在六部與都察院這大半年來各司其職,將大事一一統籌匯總,倒也理得清頭緒。

朱南羨將眾人的話都放在心裏過了一遍,然後道:“依諸卿之見,朝局之所以舉步維艱,其症結在戶部短銀短糧,是以禮部不可行秋禮,工部無法修皇寺,各地賑災的撫恤金撫恤糧無法下放,兵部這頭因軍費耗盡,征兵派兵都有困難。”

兵部尚書龔荃提起這個就是一肚子氣,說道:“回太子殿下,正是,且今年上半年能造船買馬,四殿下與戚都督能順利出征,全靠著前戶部沈侍郎未雨綢繆,為朝廷攢省下這許多錢糧,沈大人這些年在戶部從未短過我兵部的軍費,而今他一走,我兵部連兵都養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