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2/2頁)

柳朝明見他走遠了才吩咐了一句:“去看看是誰在那裏。”

一名內侍應聲而去,片刻後回來道:“回柳大人,是都察院的蘇大人來了。原說是提了幾名證人回來,可問了雜家今夜的情形後,忽又說沒事了。”

柳朝明默了片刻,只問了句:“她已走了嗎?”

“是,蘇大人帶著幾名證人一並走了。”

柳朝明垂下眸,“嗯”了一聲,折身往都察院而去。

一眾朝臣見左都禦史要離開,不約而同地拜下,一名小火者忙不叠提著風燈趕來他身前,順從的為他引路,與此同時,身後就有人高呼:“恭送禦史大人。”

這便是極權在手?

柳朝明看著風燈中只點亮寸尺前路的火光,心中掀不起一絲波瀾。

其實蘇晉帶這麽些證人進宮來做什麽,他不用想也知道。

今日朱南羨是去送信才耽擱了回南昌的行程,那麽通政司必定有人見過他,哪怕朱沢微派人將通政司的嘴都堵上,將跟著朱南羨的親軍衛全殺了,那麽還有在城門口見過十三王及其府兵的百姓與侍衛呢。

朱沢微誣陷朱南羨謀害太子,終究是立不住的。

蘇晉奔波至深夜回宮,想必正是趕在朱沢微之前,自各處提了證人,想要將他們安置在都察院以保安危,等來日為朱南羨洗冤吧。

可她最後卻將人帶走了。

她是不再信都察院,不再信他了嗎?

柳朝明想到這裏,忽又覺得情有可原,畢竟他前一日還病得起不來身,後一日就發動政|變大權在握。這樣的人,憑什麽叫人相信?

而他保下朱南羨,也不過想借他之勢,引他與朱沢微相鬥,能落個兩敗俱傷才最好。

所以,他本來也沒安好心,一路來都沒安好心。

活該蘇時雨不願再信他。

柳朝明回到都察院,內侍吳敞已在中院候著了,留守在院內的言脩見他回來,無聲施以一揖,退入夜色中去了。

吳敞這才雙手一合大拜而下,呈上一枚殘玉:“老奴奉殿下之命,謝大人救大局於危時。”

這是第三塊殘玉了。

柳朝明垂眸看著這塊色澤古樸的玉石,片刻,搖了搖頭:“此次危局本就是因我妄動私心一手觸成,一念之差險釀大錯,今夜所為亦不過是亡羊補牢,沒道理向殿下討回殘玉。”

吳敞道:“殿下早知大人會有此一說,讓老奴帶一句話給大人——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殿下還說,大人今日之失實沒什麽錯不錯的,只怪他布局失策,算了人心卻未算人情,卻勞大人以一己之力挽狂瀾於既倒,這枚殘玉,大人受之無愧。”

柳朝明默了默,自吳敞手裏取回殘玉。

吳敞續道:“殿下那裏只剩最後一塊殘玉了,是以殿下還讓老奴問一句,殿下當年所予大人信物,大人可有好好保管?”

玉石觸感沉舊而熟悉,柳朝明自指尖摩挲著,不由想起當年玉玦破裂時,那人與自己說的話。

——你我之間君子一諾,雖有信物依托,說到底,靠的不過是一個“守”字與一個“信”字。

柳昀,本王知你清絕孤傲,讓你臣服反倒折了心性,因此只這一問,你可願隨本王賭一局,將皇權,骨血,乃至自身都算入局中,披肝瀝膽,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柳朝明將殘玉往手中一握:“殿下所予信物彌足珍貴,待來日功業初成,我柳昀,必定完璧歸之。”

朱沢微一路打馬回了七王府,面色越來越沉。也不顧在府外迎他的姬妾跪了滿地,徑自步入正堂,接過丫鬟遞來的濕帕子凈了臉,然後背著手,來回來正堂走了數步。

不時又有小廝來送茶水,見了朱沢微的樣子不敢上前,還是朱弈珩斟了一杯遞過去,溫言道:“七哥,不急著氣,先吃口茶。”

朱沢微停下腳步看他一眼,揮手一擋就將茶盞打落在地:“你當本王是傻子?”

滾燙的茶水濺上朱沢微的袍角,他有些吃驚的看著地上四分五裂的茶盞,擡頭望向朱沢微:“七哥這是何意?”

朱沢微冷笑一聲,眼中全是肅殺之氣:“在昭覺寺本王要殺朱南羨,是你勸本王回宮做個樣子再殺。豈知這頭柳朝明就逼宮奪|權,把十三截了下來。你當本王看不出來你與柳昀早已結盟,保下朱南羨與本王相鬥,等兩敗俱傷了,他便扶你上位稱帝?本王半生苦心,倒是為你二人做嫁衣了是嗎!”

朱弈珩琥珀色的眸子流轉著的先是驚詫,隨後變成一絲一縷的難過,好看的嘴角微微下垂,抿成一個隱忍沮喪的弧度。

片刻,他有些失望地道:“七哥怎麽又不信十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