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八五章(第2/2頁)

朱弈珩淺笑了一下:“冬獵的規矩是諸皇子各自行獵,我在七哥處歇下,豈不落人口實麽?”他又低垂著眼簾輕聲道:“不瞞七哥,我入林後,身旁只留了兩名親兵,其余的被派出去打探消息了,算起來眼下也該回了,我這就回去問問,要真出了事,也好幫七哥看看有甚麽回旋的法子。”

言罷,他將兜帽罩上,折入風雪的身姿就像一株玉樹誤入仙林。

朱沢微盯著他的背影,驀地喚了一聲:“十弟。”然後他笑了笑,問道:“上回你說你在都察院有個盟友,可以幫你拿到錢之渙貪墨的罪證,栽贓給沈家,你說的故友是誰,柳昀嗎?”

朱弈珩似乎有些意外,須臾,黯然道:“七哥說笑了,柳禦史這樣的肱骨大臣,怎可能瞧得上我這種無權無勢的皇子?”但他很快又道,“我那盟友只肯將實證交給我,手腳還得我自己來做,好在眼下沈青樾憂心東宮安危,無暇他顧,七哥若信我,不妨再給我幾日,我一定不讓七哥失望。”

朱沢微笑了笑,叮囑了一句:“天黑仔細腳下的路,回吧。”

待朱弈珩的身影消失在風雪裏,朱沢微臉上的笑意也徹底消失了,他默不作聲地掀簾回帳,自一旁的臥榻上坐了,半晌沒說一句話。

朱祁嶽已從裏頭的帳子裏出來了,見朱沢微面色深郁,不由問道:“七哥,十哥說的都是真的?父皇當真派了虎賁衛……”

“恐怕是。”朱沢微打斷道,“怪我操之過急,看著父皇自登聞鼓一案後日益怠政,還以為他要徹底放手不管了呢。現在想想,年關宴後,冬獵,祈福,迎春,巡軍本是一體,父皇身子已不好,何故將之後的事都交給了朱憫達,偏偏要跟著來冬獵呢?”

他說到這裏,眼中狠厲之色畢現:“原來這個老不死的東西是做了一出怠政的戲來為朱憫達保駕護航,借由冬獵的契機,暗中做好部署,讓虎賁衛盯著,把所有對朱憫達有不臣之心的人斬草除根!”

“七哥慎言。”朱祁嶽微微蹙眉,“父皇他……待我們還是很好的。”

“很好?”朱沢微冷笑出聲,“是很好。但那要看跟誰比。老東西護短,跟眾臣比,跟天下子民比,我等皇子自然占上風。可他從來偏寵東宮,朱憫達,朱南羨,還有朱旻爾那個廢物東西,在他眼裏不比我等金貴百倍不止?

“還做了這麽大一出戲把他所有兒子都騙了過去,為的不就是趕在入土之前,找個理由讓我這個從來與東宮對著幹的皇子陪葬麽?”

朱祁嶽道:“既然十哥所言是真,七哥不如立刻派人阻止那些暗衛與事先布下的‘暗棋’對大哥動手。”

朱沢微搖了搖頭:“晚了。”他道,“我怕遲則生變,早已叮囑過他們子時三刻務必要取朱憫達的性命,且為防惹來嫌疑,我一入林便跟他們切斷了聯系,眼下已是寅時了,朱憫達恐怕早已成一具屍首,我這會兒派人過去,豈非自投羅網?”

朱祁嶽怔住:“大皇兄他……當真已死了麽?”

朱沢微“嗯”了一聲道:“我這枚‘暗棋’當是萬無一失的。”他一頓,擡手扶了扶額角,又道,“自然朱憫達也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被虎賁衛救下了。但他死也好,生也好,我布下‘暗棋’殺害朱憫達的事被虎賁衛瞧見,我是活不了了。”

朱祁嶽看著他這幅樣子,微一沉吟,說道:“等天一亮,我陪七哥往禁區走,繞過嵐水,自湖廣界再折往鳳陽府。”

鳳陽是朱沢微的藩地,兵強馬壯,得到了那裏,想必便安全了。

朱沢微笑了笑:“沒用的,你我一共兩人十六名親兵,腳程再快,在這密林之中,怎可能逃得過虎賁衛八十鐵騎的追捕?”

他說著,擡眸看了朱祁嶽一眼,頓了頓,又將目光移開:“你走吧,此事與你無關,我的部署與謀劃你也不全然知曉,你只是為了幫我罷了。”

燭火幽微,眉間朱砂暗沉無光,朱沢微最後再笑了一下:“等天一亮你就出林,七哥等你出去後半日再動身,不會牽連你的。”

豈知朱祁嶽卻自腰間卸下“青崖”劍擱在桌上:“我不走,等明日午過,我隨七哥一起出林。”他在一旁矮凳上坐下,神色決絕,“反正鷹揚衛在我手裏,我說了要用我手裏的兵護你,大不了到那時我們一起殺出一條血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