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七五章(第2/3頁)

當日在宮前殿,就算是朱麟奶娘喂得毒,可小兒身子骨嬌弱,且日日都有不同,若非有高人從旁指點,恰到好處地控制服食棗花餅的量,倘若一個不慎拿捏錯了輕重,豈非弄巧成拙?

此事沈奚與蘇晉想不透,但隱窺得真相的柳昀卻能明白。

內侍自謙道:“雜家只是略懂。”

柳朝明道:“本官要一帖藥,吃過之後人乏而無力,有風寒侵骨之狀,病逝纏綿,非足月將養不可去之,能做到嗎?”

內侍道:“大人要置身事外?”

柳朝明的眸色驀然轉寒。

內侍心中一驚,脖間隱隱傳來的竟是當日被鎖喉的窒息感。

他連忙深揖道:“能,只是依大人所訴症狀,那麽藥力必然生猛。倘前一刻大人還好好的,服下藥後人虛體乏,宮中醫正醫道精深,定能瞧出此乃藥物所致,對大人生疑。”

柳朝明道:“你自去備藥,日落前交與本官,其余的不必管。”

中夜風雪又至,掩窗於屋中,也能聽到外頭如猛獸過境般的呼嘯之聲。

隔日醒來卻有真正的好晴光,一眾朝臣卯時隨景元帝至昭覺寺祭天,午時用過齋飯返程,回府攜了家眷趕赴年關宴。

其實景元帝的壽辰是臘月二十四,依往年的規矩,當是小年這日焚香祭天,隨後一日萬壽宴,待壽宴散了便停政,年關當日該是各自在府中過。

而今歲聚於一堂,其中因果眾朝臣面上不提,心中有數。

自奉天殿登聞鼓一案後,景元帝日漸怠政,凡有要事,無一不交給朱憫達處置,已隱有禪位之意了。

是故這年的年關,大約是朱景元作為帝王,與眾臣子一同過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年關。

宴席開在瓊花苑,中有一條窄河,左手邊是臣工,右手邊是女眷。

窄河名為瑤水,河面支了個的露台,屆時有笙簫歌舞便盡在這台上看了。

待到酉時初,各臣工女眷分次入席。

筵席是一人一桌的小幾,幾下煨著紅泥火爐,作取暖之用,蘇晉一旁的幾下煨著兩個,大約是個舒家那位病秧子備的。

各皇子中,被圈禁於內宮的朱稽佑與朱覓蕭也來了,聽說是聖上格外開恩,想令他的三子與十四子過個好年,直至冬獵後才再行禁足。

蘇晉沒有家眷,入席得早,不多時,舒聞嵐也到了。

回到京師不久,蘇晉曾遠遠見過他一回,彼時舒學士與一群翰林走在一起,衣著要比尋常人厚上許多,個頭十分高,人卻是削瘦的。

舒聞嵐見了蘇晉,與她彎身施以一禮:“蘇禦史。”

蘇晉起身回了個禮:“舒學士。”

離得近了,能聞到舒聞嵐身上的藥味,他整個人都擁在厚不透風的狐裘大氅裏,模樣清臒,顴骨很高,眉眼倒是好看的。

須臾,瓊花苑一頭,有三人同至,眾人移目看去,竟似乎靜了一瞬。

此三人正是如今暫領宗人府的十殿下,十三殿下與七殿下。

而正如後宅那句膽大包天的打油詩所言,初七看月星十三,不及良月尋梅蹤。

這三人也正是景元帝眾皇子中生得最好的三個,七王似月,朱南羨如星如陽,良月為十月,十王朱弈珩最喜梅花。

他三人既領宗人府,正是自瑤水另一畔接待完眾女眷過來。

朱沢微與朱弈珩都還好,唯朱南羨,臉色有些微難看,也不知發生了甚麽。

蘇晉正想著,身旁有一個聲音道:“我猜是跟明日的冬獵有關,往年冬獵,各皇子間都要比試誰獵的獸禽多,今年十殿下掌宗人令,大約是想出了點新花頭。”

說話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舒聞嵐。

見蘇晉別過臉來,他便對著她雅淡一笑,續道:“總該是跟對岸的女眷有關,蘇禦史以為呢?”

蘇晉道:“蘇某是頭一遭在宮中過年,殿下的想頭,倒是猜不出。”

舒聞嵐到底飽讀詩書,說起話來急緩有度:“七王妃五年前就歿了,十殿下至今未納正妃,十三殿下更怪了,府內就養了個侍妾,聽說還是自那被抄了家的馬少卿府上撿來的,後來他就藩,也未曾把這侍妾帶去南昌,為甚麽?”

蘇晉道:“舒學士這話可把蘇某問著了,殿下的事,我等為人臣子豈敢多作打聽。”

舒聞嵐道:“禦史大人莫要誤會,舒某可不是在問,”一頓,“我是在跟你套近乎。”

他個頭很高,腿也長,坐在這小幾前似乎不大舒服,偏生畏寒還要蜷起來,伸手在小火爐上暖了暖,不疾不徐道:“舒某身無長物,病勢纏身,長年僻居一方,實在沒甚麽拿得出手的,然就是閑得慌,將宮裏宮外的瑣碎都搜羅了一籮筐。蘇禦史雖行監察之責,但這宮中秘事,街頭傳聞,臣工家事未必知道得一清二楚。禦史不明可以問舒某,情誼自話頭出,咱們先做聊友,等到時機得當,才好更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