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二章(第2/3頁)

蘇晉卻道:“本官說的忠心,不是忠心於都察院,也不是忠心於左都禦史,更不是忠於這個王朝忠於當今聖上,而是,只忠心於我。”

翟迪愣怔地看了蘇晉半日,片刻後垂下目光。

蘇晉道:“本官不會讓你行悖逆道德人倫之事,但如今朝廷各方勢力林立,日後必不可能一馬平川,倘若鐵索橫江,錦帆沖浪,你我或許就會倒在洪流之下。本官只能保證,日後,若我蘇晉有一杯羹,必不會短了你的一勺,若有我蘇晉一寸立足之地,必不會少了你一分。”

她說著,語氣一沉:“自然,本官只是四品禦史,根基薄弱,跟著我,或許不是一個好選擇,甚至不如誰也不跟的好,你再仔細想想。”

言罷,她擡腳出了書閣,往承天門問案去了。

蘇晉承謝相之學,自小明敏透徹,洞若觀火,不到十八便高中進士,歷任翰林編修,縣衙典薄,府衙知事,又作為禦史巡按年余,不是看不透這宦海沉浮,有人搖槳亦有人掌舵。

修築行宮這樣大的事,憑沈奚之智,柳朝明之能,他二人怎會不知得一清二楚?

甚至連這回登聞鼓之案,外間看起來撲朔迷離,實際不過宮裏幾個始作俑者故弄玄虛。

柳朝明與沈奚分明知道,卻按之不表,秘而不發。

為甚麽?

蘇晉明白這朝廷勢力林立,牽一發而動全身,所以每走一步,要顧及時局。

她甚至能理解沈奚因家人之故,深陷於時局之中,所以他謀定而後動,凡事要留三分余地。

可是她看不透柳朝明。

那個暗室是甚麽?他所謀求的又是甚麽?

蘇晉做不到對所有的案子緘默不言。

她想起晏子言臨行刑前,對她說的話——這朝廷萬馬齊喑,總要有人發出聲音。

但願有朝一日,有閑人,有禦史,能為我提上一筆,讓晏子言,許元喆這樣的名字重見天日。

蘇晉自承天門問完案後,回到都察院已是酉時了,天早已黑透,宮門各處都掌起燈火。她剛邁進書閣,打算將案宗稍作整理,忽然發現翟迪還站在遠處等她。

一見蘇晉,他大拜而下:“良禽擇木而棲,下官翟啟光,這一生願為大人鞍前馬後,九死不悔。”

蘇晉沉默著看了他一陣,將手裏的卷宗連並著登聞鼓中毒女子的畫像交到他手裏,將三殿下與禮部的糾紛簡略說了,吩咐道:“你跟著禮部去三王府拿人,想必還會遇到諸多掣肘,但本官限你在三日內,找出與畫像相似的女子,且問清事件緣由,你能做到嗎?”

翟迪對著蘇晉恭敬一揖:“最難做的大人已做了,余下的不過照章辦事,若下官連這都辦不好,日後也不必跟著大人了。”

蘇晉回京後原住在接待寺,可她眼下的身份留宿此處實在不合適,好在覃照林路子廣,不出兩日,為她在城東置好了一處宅子。

宅子是兩進院落,覃照林將他的糟糠妻接過來打點膳食,再雇了一個喚作七叔的管家,總算有了落腳之處。

蘇晉又將登聞鼓案子的卷宗反復看了數次,許多疑點都要等山西巡按禦史的回函來了才有答案,唯有一點她想不明白——

這樁案子裏,曲知縣與徐書生是故意在登聞鼓下自盡的,可最後一名去世的女子分明是被人下了馬錢子之毒。而此毒要服下後數個時辰才毒發身亡,具體發作時間因人而異,可那女子為何那麽巧,偏偏到了承天門敲過登聞鼓後,就毒發落水了呢?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端倪,才造成這樣的巧合?

趕去敲登聞鼓的路上?登聞鼓本身?還是承天門外的護城河?

這一日,蘇晉下值後,先去承天門細細查看了登聞鼓,並無蹊蹺,又來到護城河前,蹲下身仔細去瞧河水。

言脩與宋玨本與她一道下值,見蘇晉沒走,他二人也不敢走,只好與她蹲作一排,不明所以地盯著河水看。

覃照林已趕了馬車來接蘇晉了,看他三人這樣,於是自一旁探了個頭問:“這有啥好瞅的?”又道,“大人您想沐浴了?回府俺讓俺媳婦兒給您燒熱水去。”

蘇晉搖了搖頭,站起身:“去跟守衛借一個木桶一根麻繩。”

覃照林照辦,宋玨嫌他粗手粗腳,自己將麻繩往木桶上系了,探出大半個身子去打水。

正這時,覃照林忽然叫了一聲“殿下”,然後撲通一下跪了。

宋玨聞聲,擡頭一看,只見護城河的另一頭有兩人高高立於馬上,正是十二殿下朱祁嶽與十三殿下朱南羨。

他心中一驚,往前傾的同時重心失衡,帶著在一旁掌扶他的言脩一齊栽入了水中,引來朱祁嶽一陣大笑。

護城河水只齊脖頸,淹不死人,奈何冬日寒涼,承天門的守衛連忙過來撈人,奈何他二人的衣袍不知何時勾在了一處,使不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