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冊 第十九章 千人所指(第4/4頁)

銀杏看了我一眼,我只微笑飲茶,算是默許。銀杏笑道:“因為姑娘還在信王府養病的時候,就讓钜哥哥疾馳西北,在路上攔下奉詔回京的昌王,所以昌王行至一半又回轉了。如綠萼姐姐所言,姑娘對昌王有救命之恩,姑娘的話,昌王自會聽從。一封虛情假意的信,又怎比得上钜哥哥以實情相告,曉以利害?”

明道五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冬至的前一天,陸家十四口與邢家九口,於汴城東市斬首。今日也是華陽長公主和昱貴太妃的死期。昨日午後,宮中來人來宣旨,命我早朝後入宮。

梳過頭,依舊換上一身白衣,只是氅衣和鬥篷都換作了淡水色,裙上系了瑪瑙扣。銀杏低頭系著衣帶,一面道:“今日東市觀刑之人一定很多。姑娘若不是要進宮,也可以去瞧一瞧。”

綠萼正在收拾胭脂首飾,聞言於鏡中蹙眉道:“殺頭有什麽好瞧的?血淋淋的!”

銀杏笑道:“陸家和邢家都是外戚,陸家還出過帝師、皇後與大將,數十年來何等顯赫。一朝落敗,滿門屠滅。姑娘常說,十家外戚中,能有一兩家保全富貴身家,便了不得了。現下看來,果然不錯。咱們家也是外戚。姑娘去觀刑,算是自警之意。”

不待綠萼反駁,我忙道:“只怕皇太後宣我入宮,也是觀刑之意。”

銀杏緩緩道:“皇太後與信王一聲令下,多少人破家喪命。權勢之冷酷,著實教人害怕。奴婢記得太宗與先帝兩朝,從未這樣大肆殺戮過。太宗皇帝對昌王、對驍王黨雖然嚴酷,終是沒有濫殺。先帝更是孝義為先,復了昌王的爵位。”

我心中一痛,不禁酸鼻。我寧願高思諺當初心狠手辣一些,如今我便什麽煩惱都沒有了。高思諺與高曜都是仁君,不想這引以為傲的“仁”字,終究害了他們。我嘆道:“名門望族,看似錦繡風光,其實並不牢靠。就好像耍雜的走麻繩,稍稍一動,便會摔得粉身碎骨。”

綠萼忙道:“姑娘不要亂想。再怎樣,信王也不會這樣待姑娘的!”

銀杏為我披上氅衣,淡淡一笑道:“‘不恃敵不我攻,唯恃吾不可侮’[68]。與其將希望寄托在信王的身上,不若安分守己,謹慎小心。綠萼姐姐,你說是不是?”

綠萼哼了一聲道:“你就會危言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