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冊 第十一章 犯在未附(第2/5頁)

我忙還禮道:“只怕這些日子你也不便到我宮裏去,我也不虛邀妹妹了。”頓了一頓,上前低低道,“妹妹忠勇,我心裏很是欽佩,還請多多保重。”東一街來往宮人不少,我也不便與她深談,於是就此分別。

回宮看罷高曜,我給熙平長公主寫了一封信,信中道:

“長寧宮女巡朱氏玉機稽首謹拜熙平長公主殿下:女不佞,不能奉長主之命;女不孝,不能寬父母之懷。入宮七日,未察君上之所親,群下之所惡;未明功祿之遺,賞罰之別,斯誠渾渾噩噩也哉。大恐不堪所用,有負殿下守身立功之期。思及昔日侍主之時,主惠雅之量,幸教於女。贊譽毀辱,耳提面命。今不得之,心戚戚不知所安。敢以泣書,言說一二。唯唯不知所雲。但望主安,常拜足下。女玉機頓首再拜。”

謄寫罷,又給母親寫了一封信。綠萼上來換茶,看我寫信,不禁問道:“姑娘是在寫家書麽?”

我接過茶:“正是。”

綠萼欣羨道:“姑娘的字實在好看。奴婢不敢指望能像姑娘這樣有學問,只盼望也能給家裏寫一封信就好了。”

我笑道:“這有何難?待你再多認些字,自然就會寫了。何況你不會寫也無妨,我可以代你寫。”

綠萼低頭一笑:“多謝姑娘,姑娘對我們這些下人當真是好。”

我微微一笑,將兩封信一道封好,遞給綠萼:“我在熙平長公主府的時候,也只是個奴婢而已。我知道做奴婢的苦處,對你們好是應分之事。”說罷又問道,“這兩封信要怎樣才能送到長公主府?”

綠萼道:“長寧宮的執宮白管著出宮的腰牌,姑娘只需遣一個內侍領了腰牌將信送到長公主府就是了。”

我點頭道:“那你快去辦。告訴送信的人,說我立等回信。”

午初時分,我和高曜從守坤宮領了午膳出來,路過思喬宮時,看見陸貴妃跪在西側門口,穆仙跪在一旁撐著紙傘遮陽,兩個小丫頭跪在身後。一個三十來歲的內監奉了皇後的旨意,站在一邊監視。

乳母王氏領了高曜在前面走,見了陸貴妃只作看不見。倒是那內監見了她和高曜,忙行禮道:“二殿下萬安。”

王氏笑道:“商公公不在皇後跟前,怎麽到這裏來了?”

商公公道:“皇後娘娘命奴婢來服侍貴妃娘娘。”

王氏這才裝作乍見貴妃,雙膝淺淺一屈,居高臨下道:“娘娘萬安。”陸貴妃閉目不理。

高曜正要行禮,王氏將他輕輕一拉,藏在身後。我見狀忙上前去,行跪拜之禮。陸貴妃命小丫頭扶我起身:“朱大人請起。”

我起身,回頭見高曜在王氏身後探出腦袋,便向他招手道:“殿下,《孝經》的紀孝行章中,‘孝子之事親也’的下一句是什麽?”

高曜探出半個身子:“孝子之事親也,居則致其敬。”[31]

我蹲下身子,微笑道:“陸娘娘是殿下的庶母,殿下當‘致其敬’才是,怎的還不過來向陸娘娘行禮?若讓夫子知道了,又要罰殿下抄寫《孝經》了。”

高曜本來看著王氏,還頗為猶豫,待聽說夫子要罰他抄寫《孝經》,也不顧王氏的阻攔,忙站出來向陸貴妃端端正正行了個大禮,說道:“陸娘娘萬安。”陸貴妃微笑道:“好孩子。”說罷又看著我道,“快回去吧,這會兒日頭大,恐曬壞了殿下。”

我順勢拉起高曜的小手,扶他起身,高曜恭恭敬敬地向陸貴妃道別。王氏欲上前拉過高曜,芳馨與紅葉領著兩個小丫頭,又有乳母李氏帶著蕓兒等簇擁著我和高曜,早走開了幾步。

午歇起來,正是未正時分。我正在梳頭,綠萼來稟道:“姑娘,送信的小錢從長公主府回來了,這會兒正在外面等著回話。”

我坐在妝台前,撚著信親王世子高旸送給我的白玉珠,笑道:“讓他到南廂等一會兒。”綠萼應聲去了。

紅葉笑道:“姑娘自進宮以來,一直戴著青金,這會兒是要換白玉麽?”

我將白玉珠放進妝奩最下層的小屜中,又將青金石隨手放在鏡前的青瓷盤中:“今天什麽也不戴。”

紅葉將長發松松綁在頸下,又道:“奴婢瞧著那白玉成色倒好,卻記不起來是哪宮娘娘的賞賜了。是姑娘進宮時帶進來的麽?”

鏡中的面孔猶帶五分孩子氣,唇邊泛起笑意卻是沉沉黯舊,渾渾蒼老。“這是長公主賞的。”

紅葉笑道:“怪道姑娘總是細心保存,從不拿出來戴著。”

我起身道:“金玉珠寶都是身外之物,偶爾戴戴便好。若每日裏身上贅滿了這些物事,沉甸甸的也無趣。”

從寢室走到南廂,只見內監小錢正垂手立在門邊。小錢只有十四五歲,身量較同齡少年為高,手長腳長,生就一副聰明面孔。見了我忙行大禮,砰砰砰磕了三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