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敵人的話自然是不能信的。睿王爺只信任少司命的能力, 少司命斷言改不了的陣, 任天王老子也絕無可能回天。

但謝令鳶的模樣又不似作偽,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一絲狡黠,這讓睿王爺不禁起了狐疑之心,質詢的目光看向少司命。

然而少司命沉默了。

這龍山奇門陣確實厲害,無論何人, 一旦陷入進去, 便如甕中鱉, 動不了任何手腳, 除非外面的人改陣或破解, 才能釋放陣內之人。

可是從方才起, 少司命確實感到了不對勁——奇門陣的氣場無形中包圍了過來。

換言之, 這個龍山奇門陣的陣型沒有變化, 然而半徑範圍卻擴大了幾倍。

睿王爺見他模樣, 心裏也就猜測到了七七八八,不禁咯噔一震, 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謝令鳶。後者沖他嘻嘻一笑,那模樣……看得他手好癢,好想打人。

“是不是很欠揍呀?其實我也只是模仿你方才得意的樣子罷了,不要這麽生氣嘛~~~”謝令鳶蕩漾地笑起了波浪音。

清晨在客棧用早膳時, 林寶諾忽然說了一句瘋瘋癲癲的話, 謝令鳶本沒有在意,卻因為那句話,勾起了一些對往事的回憶。

她記得那句經典台詞, 林寶諾在那部諜戰劇裏飾演軍統女特-務,抓捕日本女特-務後陰險布局埋伏,對敵人的據點造成重創。那句話就是危險火藥的引線,謝令鳶回憶起來,有些好笑地擡頭,卻在不經意間與林寶諾對上了視線。

最懂自己的人往往都是勁敵,她們默契也往往是一瞬間。再之後她心思急速運轉,和酈清悟交換意見,決定將計就計——慶遠縣的監察衛所曾安插過兩名羅睺,可扮作路人提前去前路埋伏。

一路上林寶諾走走停停,為了讓酈清悟有時間觀察沿途的山水構造。

所謂奇門布陣無論什麽流派什麽講究,對山水日月的借勢卻都是一樣的。遠遠望見這裏的山勢地貌時,他就看出了這裏是最適合布困陣的地方,也圈了個大致範圍。

於是在林寶諾的刻意磨蹭下,他們還未走入奇門陣的範圍內時,就先動了手腳,擴大了這陣的半徑。

待到一番鏖戰,睿王爺粉墨登場,在眾人面前狂妄大笑時,一早已埋伏好的羅睺便從外面合圍,借著少司命設陣的能量,將擴大的龍山奇門陣合住。

就此,變成了陣中陣——謝令鳶一行人被困在內陣,少司命與睿王爺以及山鬼們則被困在了外陣。

相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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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謝令鳶解釋,少司命環視一圈就看明白了前因後果。

這必須也是極為厲害的人才能預測得到如此細節,遂他稍微收起了先前輕視的心思——睿王殿下曾說過,德妃不一般,身邊更不乏能人異士。如今交手一試,果然是個硬茬。

一旁,睿王爺意識到不妙,壓低聲音問道:“此陣可有破解之法?”

少司命搖頭,冷漠道:“我的陣唯有我能破,他的陣唯有他能破。”

一言以蔽之,他們這是打平了,若想走出去,就互相給對方解開困陣吧。

這就如兩個持著匕首架在對方脖子上的人,都對彼此形成著威懾。正常人不想死的,都會選擇各退一步。

謝令鳶輕快的聲音微微揚了些:“怎麽樣啊睿王爺,我借你之前的吉言,”她放低了聲音,故意沉聲道:“‘現在知曉自己面臨著什麽狀況了麽?這是一筆交易——憑你們自己永遠走不出這個陣,你可以權衡。’要不要和我做這個交易呀?”

“……”睿王爺已經很心煩了。

求求你不要雪上加霜火上澆油了好不好?他道:“德妃,你是學我學上癮了麽?”

謝令鳶:“因為你妙語連珠,字字珠璣,句句皆是精華,是人類文明的瑰寶,是浩瀚史書上的濃墨,我怎舍得眼見它們明珠蒙塵?我愛學習,學習使我快樂,我不但要學,還要號召大家一起來學,貫徹你的精神,落實你的方針,來,大家跟我一起念……”

白婉儀等人不是愛開玩笑的性子,沒有反應。於是屠眉和劉半仙兒很有興致地跟著謝令鳶,一起把睿王爺方才的話又聲情並茂地朗誦了一遍:“現在知曉自己面臨著什麽狀況了麽?這是一筆交易——憑你們自己永遠走不出這個陣,你可以權衡。”

聽著他們齊聲朗誦,睿王爺絕望地決定,以後再也不和德妃對著幹了。

她羞辱起人來,堪稱花樣百出,標新立異。

被她這一嘲諷,他骨子裏的狂傲之氣反而更盛,如今是絕對不肯低頭了。他心念電轉,很快權衡了一番,淡淡一笑:“本王無所謂,這天朗氣清惠風和暢,與諸位困囿於一處,也不失為情趣。待到廣寒高起,花間月下你我暢談,豈不美哉?”

謝令鳶的笑容漸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