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茶棚遠處的山頭上,林寶諾看到了何貴妃, 千鈞一發之際, 莫名其妙地甩出了一個保命的巫術。當然,她跑回來的路上, 也不確定這術法能使出幾分力。

因為真正的“刀槍不入”——是在周身幾尺內形成一個氣場, 刀槍劍戟的靠近也要被彈開。這樣深厚的內家功夫, 足以震懾敵人!

但林寶諾……她半瓶子水晃蕩啊, 所以“刀槍不入”被她使出來,效果嘛……顯得就格外驚悚了——

初初, 何貴妃全身變得像石頭一樣硬, 偏偏還留有人的體溫, 嚇哭了一眾嘍啰。

隨著時間的推移,術法的效力逐漸流失, 她全身又變軟了, 像一塊兒紮不透的皮筋兒,又彈哭了一眾嘍啰。

因為她紮不穿、捶不爛、敲不死、鋸不斷,如今羊腚山上,煌州官兵們見人質竟如此意志頑強,他們莫名地受到了鼓舞,和黑風軍打得頭破血流,稍稍扭轉了方才的劣勢。

此刻,官兵們從落入陷阱的慌亂中回神,井然有序地向著流民軍輪流放箭。連人質都能**若斯,他們,不能放棄!

落入了刺坑、捕獸夾的士兵們,掙紮著,回光返照著,鮮血淋漓著,從坑裏、獸夾裏,站起來!

屠眉罵了一聲,飛快地閃身後避,躲過幾輪箭矢後,他一路跑到了何貴妃身後。何貴妃驚悚地看著他,下一刻,他幹脆利落地抓起了她,當擋箭的耙子。

——你不是刀槍不入嗎?來啊!放箭啊!

“嗖嗖嗖!”密密麻麻的箭雨,落到何貴妃的身上……又“砰砰砰”被彈飛。

何貴妃忍不住……深藏功與名地微笑了起來。

事到如今,她從震驚轉為了接受現實,緊接著,一種充滿了使命感的榮耀,沐浴了全身!

——難道我是天命所歸,命中也注定我是要當皇後的嗎?!

比堂姑姑還要厲害,以後說不定還可以當一代女帝,怎麽砍也砍不死,哈哈哈哈哈……

何貴妃的腦袋已經被大石錘捶的不清醒了,她把頭得意地昂起來,沐浴在箭雨紛飛下,做起了女帝的美夢。

看起來端的是一副威武不屈、萬箭不入、傲然而立的姿態。

“……”黑風軍和煌州官兵在這一刻,達成了一致的和諧,對這一幕奇觀嘆為觀止。

我的媽呀,江山代有才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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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剿匪之戰一直打到傍晚,煌州軍才鳴金收兵,將領張勝帶著剩下的兩千五百余人撤退。

戰事不能拖到晚上,黑風軍老大狡猾,且對羊腚山地勢熟悉,他們若強行留到晚上,戰事只會更為不利。

煌州軍沒想到一場剿匪居然這樣艱難,出了這麽多變故。三千兵力硬生生折損了六分之一,可謂損失慘重。

可這許多變故,都比不上山頂那位人質,那天賦異稟的身子骨,那迎風、迎箭傲然而立的姿態,令人震驚。

煌州軍將領張勝還在震驚的空白中,懵懵懂懂撤退下山。

他做出了判斷,不能圍山——若在山腳下安營紮寨,一旦夜裏黑風軍對他們偷襲,從地利上來說,煌州軍是極為劣勢的——但人質還困在山上,他們不敢遠去,只得整頓軍紀,去附近空曠的地方。

夕陽將這支軍隊,斜斜地拉出一片頹靡的影子。

張勝騎在馬上,快走到一個廢棄的村子口時,對面有兩個人踏馬而來,一路卷起漫天塵埃,行色匆匆,卻在大軍面前勒住馬,與張勝對視。

煌州軍剿匪還打了場敗仗,張勝已經很惱火了,又被人這樣看著,若不是對方氣勢不似普通人,他早要開罵了。他冷冷道:“兩位有何貴幹,若無要事速速讓開,勿要延誤軍事。”

“太後娘娘手諭在此!”對面的人取出了一方正紅色的令牌,以及一卷帛書,聲調平整嚴肅:“我家主人奉命趕赴並州,肅武縣之亂妨礙了行路,故持手諭調兵行剿匪事,還請張大人配合。”

張勝的馬打了個跌。

想不到他一介小小地方軍官,有生之年也能看到何太後的印信?

不過他旋即想通了,一點都不意外何太後的親信會追到這裏。出事的就是何家的人,何太後自然盯得緊!只不過……從長安到肅武縣,一路不吃不喝快馬加鞭,來回最快怎麽著也要一個月吧,太後怎麽會知道的這麽快?

他從馬上跳下來行禮,身後的大軍也紛紛跪在地上,謹慎道:“不知……上官乃是何人?”

雖然有太後的印信,但也不是什麽阿貓阿狗的都能動用軍隊啊。

張勝內心有點抗拒,盡管太後的印信是真的,可調兵卻不能兒戲。何太後早些年再怎麽垂簾,她也是個女人,也有不該插手的事。

軍務就是爺們兒的事兒,女人懂個屁。

再說延祚三年,朝廷與西魏互市而導致了西北大患,至今在西北軍中,太後還在被人詬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