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宮正司派人搜查六宮,重華殿裏,何貴妃的大宮女蓮風都被帶走了問話。

“你們竟然懷疑本宮?本宮怎麽可能做這等事!”何貴妃想攔著宮正司的人,然而她已經自顧不暇,她的震怒也已經威懾不了什麽。

“本宮那日不過是與皇後頂撞幾句,下毒這種事,本宮是瘋了才會做!”

宮正司的人總帶了幾分陰冷涼薄的氣息,聞言笑一笑,也不知聽進去沒,只低眉順眼道:“娘娘息怒,奴婢也是奉命,例行來帶人問話,各宮都是這麽做的,多有得罪,還望娘娘海涵了。”

何貴妃阻礙不得,只好任他們搜了一通,將她近日來用的熏香、胭脂水粉等帶走查驗。宮正司的人走後,她心神不寧地待了片刻,吩咐道:“去長生殿。”

重華殿去長生殿的路上,會經過中宮。

何貴妃坐在輿輦中,遠遠望了一眼,這個牽動了她多年心神的地方,死一般寂靜。

入了夜,坤儀殿更清冷了。殿外掛起了白色奠幅,隨風悵然飄動,遙遙望去,整個坤儀殿都仿佛籠罩在一團淒清的白光之中。

皇後薨後,後宮事務本應交由何貴妃代管,喪葬一事也該由何貴妃經辦。即便貴妃與皇後不睦,往下也該是由德妃管理六宮,並料理喪事的。

然而這鳳印和箋冊送到何太後那裏,何太後卻命令扣在長生殿。無論貴、德、淑、賢四妃,她似乎都沒有將後宮權柄交給她們的意思。

所以這幾日,後宮私下裏更是猜測了無數個可能。暫理宮務,本該是個風向,何太後卻壓了,令人看不明之後的變數。

越是不明確,越是按捺不住。

後宮如此,朝堂亦如此。朝臣百態,市井議論,何太後統統冷眼旁觀,似乎就是等他們坐不住的一天。

何太後讓韋無默暗查後宮,又讓錢昭儀與白昭容辦理下葬之事。是以這幾日,白昭容一直留在坤儀殿。

晚上也在守靈。她穿著黑衣,大袖上掛了白紗,儀容素凈,額上系了白色絳帶。坤儀殿的人,都嘆她對皇後一片忠心,願意在皇後還未入殮時陪著說說話,好叫去了的人不那麽淒涼。

至於兩個早殤的皇子皇女,是與皇後分開葬,連玉牒譜冊都上不了。

蕭懷瑾夜裏來坤儀殿,沉默地站了一會兒,說,叫宮正司的人把孩子抱來,在她身邊最後呆幾天吧。

白昭容說算了吧。過了一會兒又說,其實這樣也好。

言罷,她擡起頭問蕭懷瑾,您覺得怎樣做,她才能走得不難受?

蕭懷瑾被問住了,顯然這是困擾他們的問題,然而也似乎是無解的死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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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案關乎皇嗣,又涉及到皇後的性命,蕭懷瑾吩咐了由宮正司與太醫院聯手徹查。麻煩就出在皇後已故,胎兒早卒,沒有生理跡象,辨證有些難。

因此十幾個禦醫群診,足足過了五日,才出了結論。

“臣等從嬰兒的屍檢裏,確認了兩點。一來皇子先天不足,二來是慢性中毒,”紫宸殿裏一片凝重,陳太醫跪在皇帝面前,細細忖道:“他們的毒是通過母體而來,至少長達五個月,因此滲透在胎兒的發育中,以致臟腑逐漸衰竭而死。即便僥幸出生,恐怕也是早卒。”

皇室早卒的宗室子弟不少,許多駭人聽聞的方法,蕭懷瑾也有所耳聞。他的手一直發著抖,碰倒了案幾上的茶盞。蘇祈恩眼疾手快扶正,茶水浸了袖子,蕭懷瑾卻渾然忘了燙:“那皇後呢?她的死和這個毒有關嗎?”

陳太醫蹙眉,答得謹慎:“皇後之死與這毒倒沒直接關系,她確是死於大出血。但這毒長久服食,會導致肝氣大盛陽亢,令人心情暴戾、焦躁,易固執。”

肝氣盛了,人就容易鉆牛角尖,長期處於憤怒抑郁焦灼的狀態,也極容易影響生育。

“所以說皇後早產,一方面是因急怒攻心引動了胎氣,還有個誘因,應該是……服食或接觸過活血之類的物事,兩樣湊在一起導致疾發。”

蕭懷瑾冷冷一哂。

好高明啊。

細水長流的慢性**,量淺而細微,誰也覺察不出。藥又引得皇後躁郁易怒,再輔以活血之物,早產死胎,大出血身亡。

他的後宮裏,居然還隱藏著這樣心狠手辣的妃嬪。他想一想,簡直都要不寒而栗!

他揮了揮手,陳太醫退下後,他對著案上的奏章發了許久的怔,什麽北方鹽鐵流通有異狀,什麽南方水患,一個字也入不了心裏。

他兀地將筆摔在地上,濺起的墨漬一排落在了墻上。起身冷聲道:“擺駕宮正司。”

宮正司一直是委任了韋無默代管,太後也吩咐她仔細清查。遂這幾日,韋無默命人將各宮搜了一遍,得了太醫院的驗毒結論後,又翻閱了後宮一年來去尚膳局和太醫院領的食材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