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第3/4頁)

宋靜慈看著他,良久才溫聲道:“因為爹娘對你寄寓了厚望。他們也疼你的。”

終究宋靜慈耐不住弟弟糾纏,帶他出去玩了。

謝令鳶跟了出去,下一瞬,卻看到宋馳在同什麽人爭執,宋靜慈護在弟弟身前,被人推搡到了地上。

同姐弟倆爭執的人,也是個十歲出頭的少年,胖得足以噸為計數單位,穿綾羅綢緞,似乎是當地豪門大戶。那少年高擡下巴,一臉頤指氣使,吩咐道:“敢當小爺的路,還敢罵我是豬?我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來人,把他們給我扔豬圈裏,好好當一回豬!”

——於是,方才讓謝令鳶和酈清悟產生心理陰影的豬圈,又出現了。

姐弟倆被扔進豬圈裏掙紮,跌入汙泥中。

“救命啊,好臭!”

“姐姐,它在拱我,啊!”

謝令鳶扭開頭不忍直視:“這回憶,怎麽像個圓,又回來了?”

難怪方才,她和酈清悟一落地,就碰上體型如此碩大的豬。根本是宋靜慈當時年紀太小,還不如豬高,於是這記憶蔓延下來,豬的身影,就在宋靜慈的記憶裏無限偉岸。

“……我知道了。”酈清悟往前走幾步,眼前霧氣消散,又是一幕景象。

宋靜慈姐弟倆已經從豬圈裏被救出,弟弟躺在床榻上養病。他觀察了片刻:“宋靜慈很聰明,她明白自己在做夢,有意識地隱藏了自我。所以我們一直沒有找到‘她’。”

不似錢昭儀,也不似何貴妃,夢裏都現了身形。宋靜慈的識海,雖然能看到不同時候的回憶,卻找不到真正的宋靜慈。

謝令鳶嘴角一抽一抽的,“她真正的自我意識……藏起來了?”

“沒錯。我們看不到她的夢境,看不到‘她’,只看得到這順序淩亂的片段式回憶。因為她將所有回憶,都與夢融合了。我們看到的每個片段,都是‘她’,又都不是。”

那還怎麽喚醒啊!

謝令鳶心道,這可麻煩,他們每走一步,眼前就是一幕嶄新的畫卷。宋靜慈的記憶,拆成了千萬個影**。

“我們也迷失了,脫不了身。”酈清悟沖謝令鳶笑了一下,伸手在宋靜慈眼前揮了揮,不見對方反應。他的微笑有點莫測,“這是她的,回憶迷宮。”

——“需得找到‘她’,才能離開她的識海。”

回憶迷宮?

謝令鳶的心驟然涼了。酈清悟神色看不出端倪,她的手心倒是不由自主沁汗。

他們竟然被困住了。

這還不算可怕,最可怕的是,外界十二個時辰內,他們沒出得來,就永遠也出不來了。

猶如深陷迷潭,接下來的漫長時間,二人便在宋靜慈的回憶迷宮裏打轉,尋找‘她’以擺脫秘境。

迷宮裏的一幕幕回憶,都有宋靜慈的身影,又都不是她——

宋靜慈姐弟倆獲救後,弟弟生了場大病,落了病根;宋靜慈從此討厭深色的東西,一點味道都難以忍受,染了潔癖。

宋馳纏綿病榻,父母失望,畢竟兒子是他們的期待和寄托,卻落了頑疾。待宋靜慈長到十歲時,弟弟早夭,父母更是以淚洗面。

還好女兒活著,成了他們唯一的慰藉。

這一年,先帝病逝,蕭懷瑾即位,何太後垂簾聽政,為廣平宋氏翻了案。

時隔三十年,太子巫蠱案終於沉冤得雪——當年,全是韋貴妃和奉國公韋家的陷害。如今韋家傾覆,也算是業力果報吧。

而當年被廢為庶人的蕭嗣運,召回了長安,封為陳留王。被流放的宋氏一門,死了的追謚,活著的恢復官職。

宋靜慈終於不必再顛沛流離,清貧地活著了。

只是宋父早年流放時,落下了病根,一到冬天就犯咳症,翌年,他便因肺癆咳血而死。宋母改嫁遠方,臨行前流著淚,對女兒千叮萬囑:“你弟弟去了,娘也沒享福的機會了。日後你嫁給別人,留心著點,若生了兒子還能娶個媳婦兒孝敬你;若是生了女兒,就只能嫁出去,幾年也回不了一次娘家……你晚景要過得不好,就是剜了娘的肉了。”

後來,宋靜慈被伯父宋桓收養。興許是宋氏族人早年蒙難的緣故,失散在各地,所以十分重視血脈親情。

宋靜慈帶著幾箱書,搬到伯父家時,宋桓溫和道:“你父親去的早,我便將你當親女兒照料。你可以稱呼我叔父,父親,皆隨你。日後這便是你的家,待你及笄,我和你嬸嬸為你謀個良婿嫁了,也好叫你爹娘安心。”

宋靜慈的手抓緊了衣袖,摩挲著那衣緣,良久應了聲:“謝謝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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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令鳶看得一頭霧水,宋氏族人待宋靜慈十分的好,可謂無微不至。椿萱溫情、手足之誼……不似錢昭儀被家人背叛,不似何貴妃被家人期以重任。宋靜慈的父母待女兒溫柔呵護,只希望她能過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