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洞房花燭

夏玉闕極有先見之明。

他早早預備的武林好手,在夏玉瑾剛爬墻的瞬間就把他扯了下來,封住周身幾個要穴,讓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左右架著控制行動,以免再生禍端。

吉時剛到,鼓樂聲響,花轎在萬眾矚目中翩然而至。

葉昭緩緩走下,身形筆直,胸前沒什麽起伏,火紅的面紗下看不清神情,除腰帶上一塊價值連城的精美紅寶石外,嫁衣上再沒半點紋飾。她在議論聲中微微環顧了一下,徐徐走向喜堂,動作瀟灑,宛若龍行虎步。

夏玉瑾是被兩個大漢攙著拖出來的,他身形瘦削,個子在大秦雖然也算高,卻不過比葉昭多出半個指頭,再加上難看的臉色,受限制的動作,兩人站在一起,對比強烈,簡直就像被惡霸逼婚的小媳婦。

皇家指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逼婚。

尤其是被迫娶這種誰也不敢碰的活閻王。

所有有良心的男人都替夏玉瑾掬一把同情之淚。

皇上特意派人來參加婚禮,還賞了不少東西給南平郡王算是安慰,給足雙方面子。安太妃幾乎是哭著完成整場婚禮,若不知真相的人看來,她不像是娶兒媳婦,倒像給兒子送葬。鎮國公葉老太爺倒是很歡喜,對著新人吩咐:“你要早生貴子,開枝散葉,生個兒子再去戰場上殺他娘的!”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智貌似清醒,就是眼睛老看夏玉瑾的肚子,讓人覺得怪怪的。

史上最……無法形容的婚禮,平安落下帷幕。

待木已成舟,新人送入洞房後,看守夏玉瑾的好手總算解開他身上的穴道,恭敬退下,迅速領賞去。

夏玉瑾舒緩一下筋骨,看看眼前坐著的所謂新婦。她的坐姿雖有刻意收斂,比行軍打仗時略斯文了些,卻依舊帶著大刀闊斧的感覺,就像休息的猛虎,漫不經心,根本沒女人模樣,節奏敲擊床欄的食指好像在顯示著對這場鬧劇的深深不耐煩。

這娶的是媳婦嗎?是爺們吧!

正牌大老爺反憋屈得活像倒插門女婿!

夏玉瑾越想越怒,蠻勁一起,不管不顧,把心裏話一字一句告訴她:“你是我妻子,也就是妻子罷了,不要指望可以左右我的行為!”

葉昭只淡淡地回了聲:“哦。”

她聲音偏低,征戰時經常要用呐喊來發號施令,損了嗓子,有些沙啞粗糙,和上京推崇的吳儂軟語相差甚遠,更帶著冰冷與命令的味道,仿佛沒把面前咆哮的男人放在眼裏。

夏玉瑾有生以來,只有他無視人,何曾被人無視?他心裏憋滿說不出的難受。

葉昭等了很久不見他出聲,問:“說完了?”

夏玉瑾冷笑一聲,摔門而去,跑了幾步,不顧眾人詫異的目光,隨手抄起一把雪,揉了揉臉,用刺骨的寒意把滾燙的頭腦迅速冷靜下來。他不是蠢人,很清楚南平郡王是個沒實權的空頭銜,不過是皇上用來拉攏控制大將軍的棋子,是不可能休妻和離的。唯一的出路是讓葉昭對自己徹底厭惡,痛揍一頓,主動提出和離。

如何讓妻子討厭自己?

狐朋狗友們有豐富的經驗可供借鑒。

最有殺傷力的招數是在洞房花燭夜,去寵愛妾室,狠狠落新婦的臉!

夏玉瑾素來膽大包天,說幹就幹,當下就沖去妾室住的清心院,守在婚房外面的侍衛們未得將軍指令,不敢阻攔,其余仆婦下人,有悄悄去找安太妃和安王爺夫婦告狀,安太妃心疼兒子,對媳婦厭惡,所以不理不睬,夏玉闕對自家混賬弟弟早已心灰意冷,只盼望將軍媳婦出手,用彪悍的手段讓他狠狠吃虧,於是也不管。

夏玉瑾一帆風順地沖到楊氏門前。

楊氏驚訝地看了他好一會,才行禮道:“原來是夫君啊?都怪妾身眼拙駑鈍,不過大半年沒在晚上相見,黑燈瞎火的,竟一下子認不出。”

這話說得怨恨十足。

夏玉瑾尷尬地摸摸鼻子,想起自己這些年在外頭瞎混,對家中女人不怎麽上心,偶爾被母親念叨煩了去睡兩晚,也甚少在姿色平常的楊氏處過夜,如今有麻煩事先來找她,實在於心不忍,於是打了兩個哈哈,轉頭找眉娘去。

眉娘見他到來,想到丫鬟們打聽來的狼牙棒,嚇的臉色發白,果斷道:“妾身今天身子不幹凈,不能侍寢。”

夏玉瑾不耐煩地揮手道:“爺不在乎。”

眉娘連珠箭似地迅速說:“妾身還患了風寒,肚子痛,眼睛疼,四肢無力,心也絞著疼,而且最近睡不安穩,盡說夢話,做夢亂打人咬人……實……實在是不能啊……去找萱兒吧。”

“好你個落井下石的賤人!往日還說姐妹情深,原來這般害我!”萱兒住在隔壁,聽到到風聲,頭也不梳立刻沖過來,先指著眉娘鼻子痛罵幾句,然後迅速對夏玉瑾“噗通”一聲跪下了,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磕頭磕得震天響:“郡王大人饒命啊,求你看在萱兒從小服侍的情分上,給條生路吧!讓奴婢青燈古佛,終了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