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4頁)

“怎麽了?”安公子看她。“想什麽?生氣了?今天不許生氣!今天是紀念日!”

唉!每天都是紀念日!她笑了,回過神來,看著安公子,他對著她笑,眼睛裏柔情萬縷。

“我們去哪兒?”她問。

“我正要問你!”他回答。“每次都是我決定去哪裏,今天由你決定!要怎麽慶祝?到什麽地方去吃飯?或者去跳舞,或者去海邊賞月?或者到深山裏去?或者去你家坐一個晚上……什麽都由你,你說怎麽過,就怎麽過!”

她挑起眉毛,深思著。

“全由我決定嗎?”她問。“我怎麽說就怎麽樣嗎?你完全沒有異議嗎?”

“是的。”他爽朗地說。“今晚我是你的奴隸,女王怎麽吩咐,小奴隸就怎麽做!”

“那麽,我說——”她想也沒想,沖口而出,“我們去接巧眉和淩康出來,四個人去吃一頓,聚一聚!”

“吱”的一聲,小坦克在街邊急煞車。

安公子回頭瞪著嫣然。

“你真想這樣做?”他問,眼神裏明寫著困惑。“我以為……今晚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

“我真想這樣做。”嫣然回答,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事實上,在圖書館裏的時候,她曾經連想都不願去想巧眉,現在,卻覺得迫不及待地要見她!她忽然強烈地懷念起過去,懷念起四個人在一起唱“吭吭哢哢”,和大談“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日子。“聘遠,”她凝眸問,“你有多久沒見到巧眉和淩康了?”

“很久了。”安騁遠低聲答,巧眉的名字仍然勾起他心底的創痛。“我想……”他哼著。“我們還是兩個人單獨過比較好……”

“怎麽?”嫣然尖銳起來。“你還是怕見巧眉嗎?”

“嫣然!”安騁遠低呼了一聲,點頭說,“好,我們去接他們!不過,總不能這樣闖了去吧!或者他們有事呢,總該先打個電話問一問。”

“你開到路邊電話亭停一下,”嫣然說,“我打電話去問!”安騁遠不再提任何意見,車子往前開去。在路邊的第一個電話亭停了下來,嫣然下車去打電話,安騁遠有些心神不定地坐在車內,心想,今晚是完蛋了!他本想在今天晚上,逼嫣然答應婚期。而現在,加入了淩康和巧眉,還能談什麽?他不懂嫣然為什麽要約巧眉和淩康,難道,事到如今,她還要證實一些什麽!他不安地蹙眉,不安地用手摸著方向盤,不安地等待……嫣然說了很久的電話,可能淩康夫婦也不想出來,本來嘛,人家還在新婚燕爾的階段,誰要和你們共度良宵!

嫣然打完電話回來了,坐進車子,她簡單地說:

“好,他們在大廈門口等我們,去吧!”

怎麽?他們竟沒有拒絕?安騁遠無可奈何地往仁愛路開去,一面問:

“你的計劃是怎樣呢?”

“去法國餐廳吃牛排,然後去海邊賞月!”

“嫣然,”他小心翼翼地問,“巧眉能去法國餐廳嗎?能用刀叉嗎?能去海邊嗎?能賞月嗎?”

“哦,她能!”嫣然肯定地點頭。“她必須能夠!否則,她就成了淩家那棟大廈公寓的囚犯!走出那監牢的第一步,是適應正常人的生活!”

騁遠深深地看了嫣然一眼。她用了兩個很刺心的名詞:“囚犯”和“監牢”。他不知道這兩個名詞的意義,直覺地感到,巧眉和淩康可能不大對勁。這裏面有問題,他不敢問,自從發生巧眉的事件後,他就再也不敢問有關巧眉的任何問題了。

當他們接了淩康和巧眉,當他們終於坐在法國餐廳裏的燭光下,當騁遠不可避免地再見到巧眉,他終於明白嫣然的意思了。巧眉坐在那兒,燭光映在她的臉上,她蒼白得像半透明的,瘦削的下巴,空洞的眼神,勉強的微笑,驚怯的表情……她本來就有些虛飄飄的,現在看來更不實在了,她憔悴得像個幽靈。他心悸得不敢去看她,轉眼看淩康,淩康也不見得好到哪兒去,瘦了,深沉了,會抽煙了,他總是一支接一支地抽著煙。

牛排送來了,四個人間仍舊很沉默,談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談話,天氣,工作,物價,時局。牛排來了,在每人面前冒著煙。嫣然看著淩康,穩定地說:

“淩康,你幫巧眉把牛排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巧眉,你右手是叉子,左手是刀子,你不必用刀子,因為淩康已經幫你切好了。你可以用左手扶著盤子,當心,盤子很燙。好了,拿起叉子,你可以吃了。多吃一點,在台灣,沒有人死於營養不良症!”

巧眉吃了起來,騁遠驚奇地看嫣然。在這一瞬間,他覺得愛透了嫣然,恨不得再當眾吻她一次。也在這一瞬間,他知道嫣然為什麽要把巧眉約出來了。她在想辦法救她,救這個已站在死亡邊緣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