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4頁)

“你知道嗎?淩康!”安公子慢吞吞地插嘴,“你很博學,聽你把中國詩詞倒背如流,讓我覺得渺小起來了!明天我一定去猛K《唐詩三百首》!”

“算了吧!”淩康席地而坐,半躺到地上去,他注視著安聘遠。“安公子,別人說我博學,我會照單全收,因為我真的念過不少書。你呢?你說的話,我會認為你在諷刺我,那天你和嫣然談哈姆生,談散文小說,談山林之神和《格拉齊耶拉》的比較,聽得我眼睛都直了!”

“啊呀!”嫣然伸手去拉巧眉。“巧眉,我們走吧!這兩個男生彼此標榜得真肉麻,他們再恭維下去,我的雞皮疙瘩就都起來了。”巧眉笑了。坐在地毯上,她把下巴放在膝頭上,笑容滿溢在眉端唇角。

“哦,”巧眉說,“我喜歡聽呀!他們說得那麽好,我不懂詩,不懂文學。小時候,真該多念兩年盲啞學校,媽媽就怕我受罪,請了家庭教師來家裏教,等我一學了琴,就什麽書都不太肯學了。聽他們這樣談,我才知道我真學得太少太少了。”她輕輕嘆口氣。“聽起來好美好美,那些詩詞!”

“巧眉,”安騁遠定睛看著她,認真地說,“你不需要了解詩,了解文學,你本身就是詩,本身就是文學!”

“哦!”巧眉整個臉都發亮了。“別騙我,安公子,我會驕傲起來呢!我看不見自己,你怎麽說,我會怎麽相信!”

“沒騙你!”安聘遠一本正經。“不信,你問淩康,她是詩嗎?是文學嗎?”

“巧眉嗎?”淩康嘆息地說,“她不止是詩和文學,她是畫,是歌,是音樂。”

“嗯哼!”嫣然重重咳嗽。“巧眉,我走了。”她站起身子來。

“你走到哪裏去?”巧眉驚問。

“這屋裏又有詩,又有文學,又有畫,又有歌和音樂,太擠了!這屋子擠得我都沒地方呆了!所以,我走哩!走出去跟那個芭蕉一起淋淋雨吧!淋濕了,說不定身上也有點詩氣了!可不是作詩的詩,是潮濕的濕!”

大家都笑了起來。安騁遠一把拉下嫣然來,嫣然站不穩,幾乎滾進了他的懷裏。安騁遠就用手臂圈著她,看著她那紅紅的面頰,紅紅的唇,他差點想吻上去。嫣然掙紮了一下,他用力箍著她,他那手臂如此有力,又如此溫暖,她也就放棄移動了,就這樣半靠在他懷中。安騁遠想著剛剛談論的詩詞,想著嫣然那調皮的“詩氣”與“濕氣”,忽然間,他大笑起來,不可遏止地大笑起來。

“你笑什麽?”嫣然用手推著他。“你笑什麽?”

“笑一件事,”安公子邊說邊笑,越想越好笑。“不能說!”

“怎麽不能說?”巧眉仰著臉蛋,被他的笑感染得也一臉笑意。“說呀!什麽事那麽好笑?說呀,姐姐,你讓他說嘛!”

“不能說,不能說!”安公子笑著嚷,“不太雅!”

“少賣關子。”淩康拍著他的肩。“有什麽笑話,說出來給大家聽聽,反正你笑成這副德性樣,也是憋不住會說的!快說吧!”

“說!說!”嫣然催促著。

“其實,說出來也沒什麽好笑,只是想起來很好笑。我念高中的時候,學校命令背白居易的《琵琶行》。我想你們對《琵琶行》裏的句子都很熟。有天下課時大家爭先恐後去上一號,站在那兒一大排,個個急著放水。我有個同學突然間大笑起來,我們問他笑什麽,他說:‘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啊哈!你們要想象那場面,那……”他笑彎了腰,“那‘大珠小珠落玉盤’哪!”

嫣然第一個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淩康跟著笑不可仰。巧眉雖對詩詞不熟悉,這笑話卻還能體會,就也笑了起來,一時間,滿屋子笑聲,笑得屋頂都快震動了,笑得那故意躲在臥室中的衛氏夫婦,也相對而笑。嫣然是越想越好笑,越想越好笑,她是一笑起來就會停不住的,她笑得滾到地上去了。安公子笑著去扶她,她把安公子一拉,安騁遠也滾到地上去了。淩康揉著肚子,邊笑邊追問:

“你那個同學,叫什麽名字?我要去采訪他,他真是——想象力太豐富了!”

嫣然更笑了。一面笑,一面用手捶著安聘遠。

“你訪問吧!”她又笑又喘地說,“什麽同學不同學哩!這種想象力,只有安公子才有!他呀,他……”她笑得說不出話來,拼命用手敲安騁遠。

“喂喂,”安騁遠笑著抓住她的拳頭,“別敲我了,敲死了你就沒老公了!”

嫣然漲紅了臉,卻仍然忍不住要笑。她轉向淩康,笑著說,“你知道《兒女英雄傳》?我們這位安公子因為被同學稱為安公子,不知道此公子是好是壞,就捧著本《兒女英雄傳》大念特念,這本《兒女英雄傳》有一大特色,對……對……”她幾乎笑得說不出來。“對尿尿最感興趣。那安公子遇到強盜就‘濕哩!’可不是作詩的詩,是潮濕的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