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3頁)

他真要用刀片切手指寫血書,她這一驚非同小可,又哭又叫地去搶刀片。他推開她,硬是要寫血書。她又急又怕又心痛,眼看那鋒利的刀片就要對手指切下去了,她大急之下,胃疼的老毛病立刻發作。捧著胃,她痛得身子全痙攣了起來,臉色倏然間就血色全無,冷汗從額上滾滾而下,她彎著腰,捧著胃大叫。他一看到她發病,嚇得手指也不割了,血書也不寫了,只是跳著腳喊:

“躺到床上去別動,我給你拿胃藥!”

他奔到桌子邊,拉開抽屜,發現胃藥全給她吃光了,一包也沒有了。他返身把她按進椅子裏,急急地說:

“你等著,我去給你買藥!”

說完,他打開房門,奔下三層樓,奔出公寓,直奔大街,那兒有一家熟悉的西藥房。當他快奔到藥房門口,忽然腳底一陣尖銳的刺痛,他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竟連鞋子都忘記穿,光著腳丫就跑到大街上來了。大概踩到了碎玻璃,腳趾在流血了。顧不得這麽多,他買了胃藥,又直奔回家,奔上三層樓,沖進房間,他的腳也跛了。

鴕鴕蜷縮在椅子裏,睜大眼睛看著他。他慌忙地倒開水,慌忙地把藥包打開,慌忙地喂藥給她吃。她吃完了藥,捧著胃,仍然稀奇地盯著他看。

“你沒穿鞋就跑出去了嗎?”她問。

“是呀,我忘了穿。”

“你……”她結舌地,“你這人真……”她想罵,又忍住了,瞪著他的腳趾,“老天,你在流血了!”

“是嗎?”他坐在床沿上,看著那腳趾,“我本來想割手指頭,結果割了腳趾頭!”他還說笑話呢!“可見,我非用血跟你發誓不可!只是,腳趾頭寫字可不大方便,我每天練字,就忘了用腳練!”

“你這人!”她噘著嘴,又氣又急,從椅子裏站起來,滿屋子想找紅藥水,“一定要趕快上藥,當心弄個破傷風什麽的!該死!連瓶紅藥水都沒有!”

他一把抱住她到處亂轉的身子,柔聲問:

“胃還痛嗎?”

“你啊!”她氣呼呼地喊,眼圈紅紅的,“你把我的胃氣痛了,又把我胃氣好了!從沒看過像你這樣的人,光著腳跑到大街上去!人家一定以為你是從精神病院裏逃出來的……我……我……我會被你氣死!給我看,給我看!”她彎腰去看他的腳。眼圈更紅了,“你瞧你瞧!流了好多血!劃了那麽深一個口子呢!你瞧你瞧!”她哽塞著,“看你明後天怎麽上課?看你怎麽走路……”

他拉起她的身子來,擁她入懷。

“鴕鴕!”他啞聲說,“我可以為你死!你怎麽還能懷疑我會變心……”

“不不!”她急切地接口,“再也不懷疑了,永遠不懷疑了,如果連你這種愛都會變心,世界上還有值得信賴的男人嗎?”

“而你,輪能,”他更深刻地說,“也不允許再變了!不允許再有第三者!不允許再受誘惑!你知道你現在是我的什麽人嗎?”

她含淚瞅他。

“你是我的愛人,我的朋友,我的妻子,我的女兒,我的母親……我所有對女性的愛,各種不同的愛,都匯聚於你一身,只有你,只有你,只有你!”

她感動至深,忍不住抱緊了他的頭。

“再不胡思亂想了!再不懷疑你了!再不說讓你傷心的話了!也再不、再不、再不……”她一連用了好幾個“再不”,“再不去注意任何男孩了,因為我已經有了你!有了你!有了你!”

這種情人間的誓言是多麽甜蜜,這種諾言是多麽珍貴,這種生活豈像人間?即使神仙,也沒有這麽多的快樂。韓青是太快活了,太滿足了,太感激造物主及上帝了。他謝謝上帝給了他生命,來愛上鴕鴕,他更謝謝上帝,給了鴕鴕生命,來愛上他。原來,生命的意義就是這樣,在世界的各個角落,造一個你,造一個我。再等待適當的時機,讓這個你,讓這個我,相遇,相知,相愛,相結合。原來,生命的意義就是這樣的。於是,韓青不再懷疑生命,不再懷疑冥冥中存在著的那個“神”。天生萬物,必有道理,他相信每個生命的降生,都出於一個字:愛。包括他自己的降生。

那段日子是太甜蜜了,那段日子是太幸福了。那段日子,歡樂和幸福幾乎都不再是抽象名詞,而變成某種可以觸摸、可以擁抱、可以攜帶著滿街亮相的東西了。生活仍然是拮據的,拮據中,也有許多不需要金錢就能達到的歡樂。春天,他們常常跑到植物園裏去看花,坐在椰子樹下,望著那些彩色繽紛、花團錦簇的花朵,享受著春的氣息,享受著那自然的彩色的世界。由於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多半都是白天,晚上鴕鴕要上課,上課後又要馬上回家。韓青總覺得彼此的“夜”都很寂寞,都很漫長。有天,坐在植物園裏,看著一地青翠,他們買了包牛肉幹,兩人吃著吃著。他突然轉頭看她,學貓王的一支名曲,對她唱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