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4/4頁)

“好,好,算我相信你,你別再折磨我了,你躺著吧,淩風……”我泣不成聲,真不知道這是哪一輩子的冤孽!

章伯母和校醫聞聲而至,醫生給他注射了一針鎮定劑,又打了兩針消炎針,他燒得很高,醫生表示,如果發燒持續不退,就只有趕快送醫院。整晚,我、淩雲和章伯母都守在他的床邊,輪流照顧他,不停地把冷毛巾敷在他的額上。

他輾轉呻吟了一夜,天快亮的時候,他的燒退了,開始進人入平靜的睡眠狀態。

“他沒事了,”醫生說,“以後只是休養,給他在學校裏請假吧,他起碼要在床上躺兩個星期。”

他睡得很安穩了,呼吸均勻地起伏著,我注視著他,他熟睡的樣子像個天真無邪的嬰孩。我的淩風!我那樣深深切切愛著的淩風!當他好了之後,他不會再屬於我,我也不會再屬於他。另一個善良而無辜的女孩有權利得到他,這是我離去的時候了。

“詠薇,你去睡一下吧!”章伯母說,“你已經累了一整夜。”

“是的,我要去了。”我說,拉平了淩風的被角,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見了,淩風!別了,淩風!我擡起含淚的眼睛來望著章伯母。“他醒來的時候……”

“我會告訴他你怎樣看護了他一夜,”章伯母溫柔地說,“你去I!巴吧!”

我點點頭,沒什麽可多說的了,也不必說了。我慢慢地走向門口,輕輕地說了一句:

“再見!”

走出淩風的房間,我看到韋白一個人站在晨光微曦的院子裏,背著手,望著天空的曙色。看到了我,他深深地審視我,溫和地說:

“詠薇,夠你受的了!”

我沖向他,把頭仆在他的胸前,低低地哭了起來,一面哭,一面說:

“韋白,為什麽人生這樣苦呀!”

他用手攬住了我,輕撫著我的頭發,像個慈父般拍著我的背脊。這個我崇拜過,敬愛過,甚至幾乎愛上了的男人,這時我對他所有的感情,都綜合匯集成一種最單純的、最誠摯的孺慕之情。以後,我什麽時候再會見到他?我不知道。但幾個月來,他對我助益良深。捧起我帶淚的臉,他低低地說:

“詠薇,生命就是這樣,昆蟲每蛻變一次要受一次苦,而成長就在這種痛苦之中。”

“是麽?”我傻傻地望著他。

“是的,”他點點頭,“你比剛來的時候,已經長大了很多,你還會再長大的。”

我也點了點頭,似乎是懂了。低低地說了聲再見,我離開了他,回到了我的房間裏。

我立即收拾我的東西,我只帶了那頂藍帽子和幾件換洗衣服,留了一張簡單的紙條,在曙色裏離開了幽篁小築。

我將徒步到埔裏,然後搭車去台中。

戴上帽子,我對幽篁小築再看了最後一眼,這幢農村的小屋,有我的初戀、我的眼淚、我的歡樂,和我的悲哀。現在,我走了,帶去的只是滿懷愁苦。

我邁開步子,踏上了一段漫漫長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