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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再談下去,天要亮了!”

“怎樣?”雨農不解地問。

“小雙!”我說,“好可憐!她只好在客廳裏彈鋼琴了!”我推著雨農,“你快走吧!我去叫小雙來睡覺!”我往客廳走去。

雨農一把拉住了我。

“詩卉!”他叫。

我回過頭去。他一臉的正經。

“你家需要再加蓋一間屋子出來了!”

“胡鬧!”我笑著推開他,走到客廳門口,我向裏面伸了伸頭,立即,我猛地向後一退,差點把雨農撞個大筋鬥,我把手指按在唇上,噓了一聲。雨農嚇得直往後退,瞪著眼睛,悄悄地、一叠連聲地問:

“怎麽了?怎麽了?”

“不要進去!”我說,喜悅使我的聲音發抖,“他們在裏面。”

雨農不知所以地站住了,我悄立在那兒,對客廳裏靜靜地看著。是的,有人在彈琴,只是,我猜錯了,彈琴的並不是小雙,而是我的哥哥朱詩堯!那是一支很熟悉的曲子,仿佛在哪兒聽過,只是,我一向沒有記鋼琴曲的習慣。靠在琴邊的是小雙,她的身子緊貼著琴,手支在鋼琴上面,眼睛亮晶晶地、溫柔地、默默地看著詩堯。那琴上的台燈,依然放射著柔和的光線,映在她那對翦水雙瞳裏。

詩堯彈完了一曲,擡起頭來,他看著小雙。

“怎樣?”他問。

小雙微笑著,像一個小老師。

“出乎我意料,”她說,“沒想到你會把譜記下來,我似乎只彈過幾次。”

“我聽過三次,”詩堯說,“第一次是大家批評電視的那個晚上;第二次是五月裏,你清晨坐在這兒練琴;第三次是上星期二的晚上,剛好我的節目播出一個月,那晚我回家很晚,你一個人坐在這兒,彈了好幾遍,我在房裏,用筆記下了每一個音符。”

“是的,”小雙柔聲說,“那晚詩卉在給雨農寫信,我怕在旁邊妨礙她,就坐在這兒彈琴。”

我忽然明白了,這不是一支普通的練習曲,這是那支《在水一方》!一個無心地彈,一個有意地記,這,不是很羅曼蒂克嗎?我回頭對雨農直眨巴眼睛。

“我已經交給樂團去寫套譜,”詩堯繼續說,“但是,這是你父親的曲子,是不是版權所有?”

小雙輕嘆了一聲,睫毛垂了下來。

“你拿去唱吧!能唱紅這支歌,爸爸泉下有知,也會高興的。你如果喜歡,爸爸生前還寫了許多小曲,只是沒有配歌詞,等我哪一天有時間的時候,整理出來,一曲一曲地彈給你聽!”

“你說真的?”詩堯說,“我們何不合作一番,給它填上歌詞?”

“填歌詞哪有那麽容易!”

“你說過的,我們可以改寫古詩詞,就像這支《在水一方》,又典雅,又含蓄,又——宣揚了中國固有文化,總比那些‘我的愛情,好像一把火’來得舒服。”

“你有興趣做,我奉陪!”小雙爽朗地說。

“咱們一言為定?”詩堯問。

“一言為定!”小雙說。

詩堯伸出手去,小雙含笑地和他握住了手。我站立的地方,只看得到詩堯的背後,我心裏可真急,傻瓜!還等什麽?機會稍縱即逝,還不曉得利用嗎?我急只管我急,我那傻哥哥仍無動靜,只是,他也沒有放開小雙的手,我發現,小雙的臉上漸漸泛上一層紅色,她的眼睛逐漸變得柔柔的、蒙蒙昽昽的,像是喝了酒,有點兒醺然薄醉的樣子。我踮起腳,伸長脖子,大氣也不敢出,只希望詩堯能有一點“特殊表現”。但,他準是中了邪,因為他既不說話也不動。於是,小雙輕輕地抽回自己的手,這一抽,才把我哥哥抽出一句話來:

“小雙,你覺得我是很難處的人嗎?”

要命!笨透了!問的話都是廢話!這當兒,只要手一拉,把人家從鋼琴那邊拉過來,拉到你朱某人的懷裏去,豈不就大功告成!我心裏罵了幾百句,眼睛可沒放松小雙的表情。她的臉更紅了,眼睛更蒙昽了,一抹羞澀浮上了她的嘴角,她的聲音輕得像蚊子叫:

“我什麽時候覺得過?”

“可是,你總是那樣盛氣淩人啊!”詩堯的聲音裏竟帶著點兒震顫。小雙的睫毛完全垂了下去,把那對黑蒙蒙的眼珠完全遮住了。

“是嗎?”她低語,“我是有什麽話說什麽話的,我可不會像黃小姐那樣八面玲瓏,知道別人愛聽什麽,我就說什麽。”

“黃鸝?”詩堯深抽了一口氣,“難道你也和詩卉一樣,認為我對黃鸝有什麽嗎?”

“你對黃鸝有沒有什麽,關我什麽事呢?”小雙輕哼著說。

“小雙!”詩堯重新握住了她的手,聲音加重了,“讓我告訴你……”我屏住氣,豎著耳朵,正想聽他那句節骨眼上,最重要的表白,忽然間,我後面緊挨著我,也伸著頭在呆看的雨農站立不穩,向前一滑,我的身子就被推得向客廳裏直沖了進去,我忍不住“哎喲”叫了一聲。我這一叫可叫得真殺風景,小雙倏然間跳了起來,往後直退了八丈遠,詩堯那句重要的話也來不及出口,回過頭來,他惡狠狠地盯著我,那樣兒好像我是世界上最可惡的人。我急於要挽救大局,就慌慌張張地、亂七八糟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