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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去寫?”

“我記得……”小雙沉吟地說,“我爸爸生前曾經作了一支曲,他把詩經裏的詞句改寫為白話,寫了一支好美好美的歌。我們為什麽不學這種辦法來做呢?”

詩堯的眼睛深深地盯著她。

“我能聽嗎?”

小雙猶豫了一下,眼光輕輕地掠過了那架鋼琴。詩堯走過去,先關掉了那吵鬧的電視機,再走到鋼琴邊,他揭開了琴蓋,身子靠在琴上,他凝視著小雙,用一種我從沒有聽過的、那麽溫柔的聲音說:

“如果我得罪過你,我的鋼琴可沒得罪你啊!”

小雙低下頭去,悄然一笑。我忽然發現,她的微笑是那麽清麗,那麽動人。再看我哥哥那份專注的眼神,那份鄭重的表情,我就心中怦地一跳,有種又意外又喜悅的情緒抓住了我,我覺得自己留在這室內是多余的了。悄悄地,我移向門口,室內的兩個人,誰也沒有注意到我。小雙已經在鋼琴前坐了下來,她輕輕地彈了幾個音符,我無法離開了,那優美的音浪淹沒了我。在門邊的角落裏,我毫無聲息地蜷縮在那兒。

“這支歌的名字叫‘在水一方’。”小雙低語,手指熟練地滑過琴鍵,“是《詩經》裏的一句。整支歌,是根據《詩經·蒹葭》改寫的。”然後,她低低地、柔柔地、慢慢地撫琴而歌: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我願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無奈前有險灘,道路又遠又長,我願順流而下,找尋她的方向,卻見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綠草萋萋,白霧迷離,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願逆流而上,與她輕言細語,無奈前有險灘,道路曲折無已,我願順流而下,找尋她的蹤跡,卻見依稀仿佛,她在水中佇立。

她唱完了,聲音裊裊柔柔,余韻猶存。半晌,她沒有動,詩堯也沒有動,我躲在那兒,更不敢動。她的背脊挺直,面容嚴肅,依然是一襲黑衣,依然在發際戴著那朵小白花,她的眼睛清柔如水,面頰白嫩細致。鋼琴上有一盞燈,燈光正好射在她發際眼底,給她罩上了另一種神秘的色彩,使她飄飄然、渺渺然,如真如幻。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在水一方》這支歌,那時,我就有個預感,杜小雙,她好像就是歌中那個女子,依稀仿佛,似近還遠,追之不到,覓之無蹤,真要去宛轉求之,她卻在水一方!而且,是很遙遠的一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