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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我們不能寓教於樂嗎?在高雄的時候,我們家過得清苦,家裏沒電視,我也不覺得。到了這兒,看到你們天天看電視,我也跟著看,覺得最好的節目,莫過於沃特·迪斯尼的彩色世界!那是娛樂,也是教育,有最美的畫面,有最富人情味的故事。這種節目,才真正是‘唯美派’的節目呢!人家沃特·迪斯尼做得出來,為什麽我們就做不出來?如果有這種節目,我包管廣告客戶要看,普通觀眾要看,大人要看,小孩也要看!”

“說得好!”詩堯激動得往前邁了兩步,連他的“跛腳”都沒有去掩飾,“你知道世界上有幾個沃特·迪斯尼?你知道人家為了一個電視片肯花多少制作費?別說我們缺乏一個像沃特·迪斯尼這樣的人才,即使有這樣的人才,在制作費的限制下,在各種規定下,在許多忌諱下,恐怕也沒辦法行得通!”

“我不懂。”小雙說。

“拍攝一朵花的綻放,要拍攝幾十小時,拍一只蝴蝶的蛻變,要拍攝上一兩個月,試問,我們有這種魄力嗎?我自己在企劃部,我所企劃的東西,百分之八十被否決,太深了,制作費太高了,沒有廣告客戶提供!我想弄一個新聞人物專訪,專門訪問最深入的問題,別人所不談的問題,上面說有揭人隱私之嫌。我想真正拍攝一些有關漁民、鹽民、山地居民的介紹,卻又要申請入山證,申請批準,麻煩萬狀!好吧,我說,做一點類似《家有仙妻》和《太空仙女戀》那種純娛樂性的東西,劇本寫了六個月,完全不倫不類!有時,我甚至懷疑,我們是不是一個有幽默感的民族!”

“哎呀!哎呀!”奶奶不耐煩了,伸著懶腰,她大聲地說,“詩堯,你怎麽有這麽多牢騷?”

“奶奶,”小雙溫柔地叫,“你別打斷他,我聽得很有興趣,我從不知道電視界那麽復雜!”

“你不知道,”詩堯說,“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剛剛你說李謙寫的劇本是雙聲帶,這還是有劇本,現場臨時寫劇本的事還多著呢!”

“哦!”小雙的眼珠睜得圓圓的,“那麽演員怎麽體會他今天演的角色的心情呢?”

“所以了!我們的演員都是天才!”

小雙默然了,電視裏的連續劇也播完了。忽然間,小雙又仰起頭來:“還有一件事,我百思而不得其解,為什麽民國初年的戲劇,幕後配樂居然是歐美目前流行的歌曲?”

“唉,你還提幕後配樂呢!”我那個哥哥這一下可大大激動了起來,他手舞足蹈地說,“這問題我已經提出幾百次了,別人不重視,你有什麽辦法?清裝的戲劇,幕後有命運交響曲,演嫦娥奔月,可以配上施特勞斯的圓舞曲。我寫了報告,把事情弄嚴重了,這下改了,上星期演了一幕古裝戲,時代是秦朝,配樂總算是國樂了,一支《蘇武牧羊》。”

爸爸輕笑了一聲,接口說:

“那還好呢!上次卓文君在酒樓裏當壚,墻上出現大字的招貼;既賣花雕,又賣狀元紅,還有紹興酒;豈不知花雕、狀元紅都是紹興酒的一種,紹興原名會稽,一直到宋高宗時才改稱紹興,因紹興是宋高宗的年號。宋朝以前,並沒有紹興這地名。狀元這名稱起自唐宋年間的科舉制度,漢朝的卓文君,會賣起宋朝的酒來了,真是奇哉怪也。還好,墻上沒有貼出啤酒、威士忌和白蘭地!”

“我們還鬧過一個笑話呢!”李謙也不甘寂寞地開了口,“有次在一個大漢奸的辦公室裏,居然出現了大同鐵櫃,可見我們的國貨,銷售‘多廣’,只不知道近年來才發達的大同公司,是不是‘電話一來,服務就到’!”

“別少見多怪,”詩堯自嘲地撇撇嘴,“那漢奸一定早有先見之明,知道台灣會出個大同公司!”

那晚,大家就圍繞著電視的這個題目,談論了整個晚上,談得又愉快又熱鬧,把我那哥哥和姐夫賴以為生的電視給罵了個一塌糊塗,而罵得最厲害的,就是我那專學電視的哥哥!最後,李謙告辭回家了,奶奶早已一個哈欠接一個哈欠地回房睡覺了。媽媽和爸爸也回房了,詩晴明天還要去航空公司上早班,也早早地睡了覺。客廳裏只剩下我、小雙和詩堯,電視還沒關,一個著名的女歌星正在唱:

小薇,小薇,天衣無縫。

小雙愕然地問:

“這又是什麽歌詞?小薇是件衣服嗎?”

“別傻了,當然是個女孩的名字。”我說。

小雙困惑地搖搖頭,再仔細地研究那歌詞:

“可以用‘天衣無縫’四個字來描寫一個人嗎?”她問,望著詩堯。

“你如果要這樣子去研究歌詞,恐怕一半以上的流行歌曲都是不通的。”

“難道不能寫一點好的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