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5頁)

雨杭震動地看著牧白,眼光變得非常敏銳。

“我想,你還是早一些走比較好,免得你留在家裏夜長夢多!我實在太擔心了!”牧白坦白地正視著他,“你辦完了事情,就回杭州去看看江神父吧,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回去看他的嗎?你不妨在那兒多住一段時間,冷靜冷靜你的情緒,換一個環境住住,或者,你就會醒過來了!”

“幹爹,”雨杭憋著氣說,“你是在趕我走嗎?”

“我實在實在舍不得你走,但是,我情迫無奈,逼不得已啊!”

“別說什麽情迫無奈,逼不得已的話!你對我確實是仁至義盡,今天是我對不起你,你如果想和我恩斷義絕,不必兜圈子,你就對我直接說了吧!”

“什麽恩斷義絕?”牧白大驚。“哪有那麽嚴重?你以為我要和你一刀兩斷嗎?”

“難道不是嗎?從來都是我要走,你死命不讓我走,即使是我鬧脾氣,住到船上來,離家咫尺而已,你也苦口婆心地非把我勸回不可,每逢我要跑船的時候,你更是千交代、萬囑咐地要我早日歸來。這些年來,你一直像只無形的手,無論我到哪裏,你都把我往回拉,可是,我現在卻強烈地感覺到,你這只手,在把我拼命往外推……”

“你不要誤會啊,”牧白焦灼地說,“這只是暫時的,因為我不能放任你再在這個危險的感情漩渦裏去轉,你會毀滅的!”

“我不會毀滅,只要你幫我,我就不會毀滅!”

“我不能幫你!一點點都不能幫你!”

“我懂了!”雨杭悲憤地說,“你我的父子之情,實在沒辦法和那七道牌坊相比!你重視那些石頭,更勝於我和夢寒!你們曾家都是這樣的,什麽都可以割舍,什麽都可以放棄,就為了那七道牌坊!以前,我聽說有的宗教用活人的血來祭祀,我不相信,但是,這些牌坊,就是用活人的血來祭祀的!”

“你不要說這些偏激的話!無論如何,忠孝節義是我們中國最基本的美德,我們不可以因一己的私欲,把它們全體抹殺!你是那麽聰明的人,為什麽如此執迷不悟?你必須振作起來,忘掉夢寒!你放心,我和你的父子之情,永不會斷!我也不會重視牌坊,更勝於重視你!就因為太重視你,才苦苦勸你離去!到杭州去另外找一個對象……”

“我不跟你說了!”雨杭生氣地說,“你從沒有戀愛過,你根本不了解愛情!你要我走,我就走!反正這是你的家,我無可奈何!但是,我告訴你,不管我走到哪裏,我不會放棄夢寒!”

他掉轉身子,大踏步地走開了,剩下牧白,滿心痛楚地站在那兒發呆。

幾天後,雨杭好不容易,看到夢寒帶著慈媽和書晴,從花園中走過。他四顧無人,就再也顧不得忌諱,沖了過去,他匆匆地對慈媽說了一句:

“慈媽,掩護我們!”

就一把拉住夢寒的胳臂,把她拖到了假山後面去。

慈媽大吃一驚,嚇壞了。趕快拉著書晴,坐在假山外面的出口處講故事。一會兒講虎姑婆,一會兒講狼來了,心慌意亂之余,講得亂七八糟。幸好書晴年紀小,完全不解世事,照樣聽得津津有味。

在假山後面,雨杭把握著僅有的機會,和有限的時間,急促地說:

“你聽著,夢寒!我再過三天,就要上船,可能要兩三個月才能回來!”

夢寒點點頭,難掩滿臉的關懷之情。

“你的身體怎樣?為什麽不多休息幾天呢?”

“別管我的身體,我的身體好得很,自從你來過以後,我就好像被打了強心針,現在是刀槍不入,水火不攻了!你放心!你聽好,我已經下了決心,我要去做一番安排,你好好地在這兒等我,我回來以後,就帶著你遠走高飛!”

夢寒瞠目結舌。

“你什麽?你說什麽?什麽遠走高飛?”

“夢寒,在這個家庭裏,你我只有兩條路,一條是被禮教處死,一條是被相思處死,總之都是死路一條!我們這麽年輕,我們必須闖出第三條路來!所以,我這次要去杭州,要去上海,為我們的未來找尋幫助,我現在已經有了腹案了,我要帶著你和書晴,遠涉重洋到英國去,到一個完全不同的國度,那兒沒有牌坊的壓迫,沒有禮教的撻伐,也沒有憤怒跟唾棄來傷害我們!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建立一個全新的家!”

夢寒深深地抽了一口氣,急遽地搖起頭來:

“不行不行!你快打消這樣的念頭,我不能跟你走!”

“你一定要跟我走!”雨杭堅決而熱烈地說,“我們都已經試過了,你那套‘默默地愛’是行不通的,我也不要這樣‘默默地’愛你,我要讓全天下都知道我愛你!我無法忍受相愛是犯罪,是見不得人的這種事實!所以,讓我們站到陽光底下去,坦坦蕩蕩地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