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4頁)

“你是做母親的哪!”女兒笑得花枝亂顫,“母親看兒子是橫也好,豎也好,我們選男朋友呀,是橫也不好,豎也不好!”

俞太太被說得笑了起來。

“你們這一代的年輕人呀,我是真正地無法了解了。我看你哥哥選女朋友,也是橫也不好,豎也不好呢!”

慕楓也忍俊不禁了。

“不過,媽,你放心,”她說,“總有一天,哥哥會碰到個橫也好,豎也好的!”

“是嗎?我很懷疑呢,瞧他今天的神色!這孩子整天忙忙碌碌的,真不知在忙些什麽?”

真不知在忙些什麽!接下來的好幾天,俞慕槐是真的忙得不見人影。早上一爬起床就出去,總是弄得深更半夜才回來,家裏的人幾乎都見不著他。這晚,他匆匆忙忙地跑回來,吃了幾口飯,放下筷子,又匆匆忙忙地想跑。俞步高忍不住叫:

“慕槐!”

“哦,爸?”俞慕槐站住了。

“你這幾天怎麽這樣忙?發生了什麽大案子了嗎?”

“不是,這幾天我在忙一點私事。”

“私事?”俞步高瞪大了眼睛,這可是天下奇聞!從不知道這孩子還會有什麽秘密的。“什麽私事?”

“爸,”俞慕槐好尷尬地說,“是我個人的事情,您還是不要問吧!”

說完,他又抱歉地笑笑,就一轉身走掉了。

俞步高和俞太太面面相覷。

“這孩子在賣什麽關子?”俞步高問太太。

“我知道就好了!”俞太太說,“我只曉得他每天夜裏從房間這頭走到那頭,一夜走上七八十次,嘴裏念念有詞,什麽海鷗東飛西飛的,我瞧他八成是在學作詩呢!”

“啊呀!”慕楓失聲叫了起來,她是最會大驚小怪的。“海鷗嗎?糟了糟了!”

“怎麽?怎麽?”做父母的都緊張了起來。

“哥哥準是害了神經病,那天一見到楊羽裳,他就問人家會不會唱‘海鷗’?弄得別人莫名其妙。現在又是海鷗,他一定是工作過度,害上什麽海鷗病了!”

“從沒聽說過有種病名叫海鴟病的!”俞太太說,又焦急地望著女兒。“這毛病既然是從楊羽裳開始的,我看你還是把楊羽裳再約到家裏來,解鈴還是系鈴人,說不定他再見到楊羽裳就好了!”

“哈!”俞步高笑了。“原來是為了一個女孩子!我勸你們母女都少操心吧,如果是為了女孩子,所有的怪現象都不足為奇了!”

“怎麽呢?”俞太太不解地問。

“我最初見到你的時候,”俞步高慢吞吞地說,“半夜裏我一個人爬到一棵大樹上坐了一夜,對著星星傻笑到天亮。”

“呸!”俞太太笑著罵,“原來你們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又是遺傳!”大家都笑了。

於是,關於俞慕槐的“反常”,就在大家的一笑之中拋開了。可是,俞慕槐仍然在忙著,仍然見不到人影,仍然深更半夜在房間裏跋方步。直到兩星期後,俞慕槐才逐漸恢復了正常。但是,他變得安靜了,沉默了,常常一個人默默地出著神,一呆就是好幾小時。

這天午後,俞慕槐從外面回到家裏,一進門就愣了愣,客廳中,慕楓正和楊羽裳並坐在沙發上喝橘子汁,在她們面前,有個瘦高個兒的年輕人,正在指手劃腳地談論著什麽。

他的進門打斷了正在進行中的談話,慕楓跳了起來,高興地說:

“劉震宇,這是我哥哥俞慕槐!”一面對俞慕槐說,“哥哥,這是我同學劉震宇,至於楊羽裳,你是見過的,不用介紹了!”

俞慕槐先對楊羽裳拋去一個深深的注視,後者也正悄悄地凝視著他,兩人的目光一接觸,楊羽裳立即微笑了一下,那張年輕而紅潤的臉龐像園中綻開的杜鵑,充滿了春天的氣息。但是,俞慕槐並沒有忽略掉她眼中的一抹嘲謔和懷疑,她沒有忘記他們最初見面時的尷尬,俞慕槐心裏明白。他掉過頭來,面對著劉震宇。這時,劉震宇正伸出手來,有些緊張而不安地說:

“俞大哥,您好。我們都久聞您的大名了,常常在報上看到您的報道。”

他握住了這年輕人的手,仔細地看了他一眼,濃眉,大眼,瘦削的下巴,和挺直的鼻梁,長得不算壞。頭發長而零亂,一件沒拉拉鏈的薄夾克裏,是件淺黃色的套頭衫。藝術系的學生!他不道這劉震宇的藝術成就如何,但,最起碼,他身上卻頗有點藝術家的派頭。只是,俞慕槐不太喜歡他說話的腔調和神情,太拘謹了,太客套了,和他的服裝很不諧調,而且帶著點娘娘腔。

“別叫我俞大哥,”他爽朗地笑著,松開了劉震宇的手。“叫我的名字吧,俞慕槐。我也叫你們名字,劉震宇和——楊羽裳。”念出楊羽裳的名字的時候,他喉嚨裏梗了一下,好像這是個頗為拗口的名字似的。他的眼睛望著楊羽裳,“我會不會妨礙了你們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