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5頁)

但是,追尋的又是什麽呢?

俞慕槐把這種落寞的情緒,視作一種疾病,初初染上後,感受的苦痛還是十分輕微,但最近,“發病”的頻率卻逐漸增多了。

這是一種危險的趨勢,他卻找不著好的藥物來治療這討厭的病症,唯一的辦法,是把自己投入更緊張的生活,和更忙碌的工作中。不要想,不要分析,不要讓落寞趁隙而來……他堅強,他自負,他從不是個無病呻吟的男人!

於是,泰國那種純東方的、充滿了佛教色彩和原始情調的國度,帶給了他一份嶄新的喜悅。他立即狂熱地愛上了這個矛盾的民族。矛盾!他在這兒發現了那麽多的矛盾:君主與民主混合的政治,現代與原始並列的建築,優美的舞蹈與野蠻的泰拳,淳樸的民風和好鬥的個性……他忙於去觀察,去吸收,去驚奇,去接受。忙得髙興,忙得自在,忙得無睱去“發病”了。

就這樣,兩個星期一眨眼就過去了,他們離開了泰國,到了吉隆坡,在吉隆坡只略略停留了數日,就又飛往了新加坡。

新加坡,一個新獨立的國家,整個城市也充滿了一種“新”的氣象,整潔的街道,高大而簇新的建築,到處的花草樹木,這被稱為“花園城市”的地方果然名不虛傳。俞慕槐又忙於去吸收,去驚奇了。

新加坡是個典型的港口都市,絕不像泰國那樣多彩多姿,只有幾天,俞慕槐已經把他想看的東西都看過了。當他再也找不到“新”的事物來滿足自己,那“落寞”的感覺就又悄悄襲來了。這使他煩躁,使他不安,使他陷入一陣情緒的低潮裏。所以,這晚,當王建章說:

“小俞,今晚跟我們去夜總會玩玩吧!”

他竟然欣然同意了。

“好吧,只是咱們都沒有女伴啊!”

“難得今晚沒有正式的應酬,”王建章說,“老趙提議去xx夜總會,他認得那兒的經理。你知道,有一個台灣來的歌舞團在那兒表演,我們去給他們捧捧場!”

“我對歌舞團可從來沒什麽興趣!”俞慕槐說。

“但是,在國外碰到自己家鄉的表演團體,就覺得特別親切,不是嗎?”

這倒是真的!於是,這晚,他們有八個人,一起去了xx夜總會。

這兒的布置相當豪華,一間大大的廳,金碧輝煌。到處垂著玻璃吊燈,燈光卻柔和而幽靜。食物也是第一流的廣東菜,絕不亞於香港任何大餐館。經理姓聞,一個很少見的姓氏,四十幾歲,矮矮胖胖的,卻一臉的精明能幹相。看到他們來了,聞經理親自接待,找到了一個最好的席次,正對著舞台。又叫來廚房領班,吩咐做最拿手的菜肴,然後親自人席作陪。

“生意好嗎?”老趙問聞經理,“咱們台灣的歌舞團不壞吧!”

“不壞不壞!”聞經理一叠連聲地說,“而且很有號召力呢!這兒的生意比上個月好多了!”

表演開始了,有歌,有舞,有短劇,確實還很夠水準,幾個歌星都才貌俱佳。俞慕槐頗有些意外,在台北時,他從不去歌廳,幾個著名的夜總會卻永遠聘請些國外的藝人,沒料到自己國家的才藝卻在“出口”!看樣子,世界各地都一樣,“外來的和尚好念經”!這是一個心理問題,台灣聘請新加坡的歌星,新加坡卻聘請台灣的歌星,大家交換,卻都有“號召力”!

一個重頭的舞蹈表演完了,俞慕槐等報以熱烈的掌聲,看到觀眾反應很好,不知怎的,他們也有份“與有榮焉”的驕傲感。幕垂了下來,在換景的時間,有個歌星出來唱了兩支歌,倒沒有什麽出色之處。這歌星退下後,又換了一個歌星出來,俞慕槐不經心地望著台上,忽然間,他像觸電般驚跳了起來,那歌星亭亭玉立地站在台上,穿著件長及腳背的淺藍鑲珠旗袍,頭發攏在頭頂,束著藍色水鉆的發環,不怎麽美,卻有種從容不迫的嫻雅。這歌星,這熟悉而相識的面孔——赫然就是香港渡輪上的那個女孩子!

“嗨,”俞慕槐瞪大了眼睛,直直地注視著台上,驚奇得忘了喝酒吃菜了。“這歌星是誰?”

“怎的?”王建章說,“你認得她?”

“是——是——相當面熟。”俞慕槐呐呐地說,仍然緊盯著那歌星。關於香港那晚的遭遇,他從沒有和王建章他們提起過,只因為他覺得那件事窩囊得丟人。“這歌星叫什麽名字?”

“她嗎?”聞經理思索地說,“好像姓葉,是叫葉什麽……葉什麽……對了,叫葉馨!樹葉的葉,馨香的馨!俞先生認得她嗎?”

“她也屬於這歌舞團的嗎?”俞慕槐問,有些抑制不住的興奮和急切。

“哦,不,她不是的。她只是我們請來墊空档的,她不是什麽成名的歌星,價錢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