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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狀況不太好。”費雨橋觀察著我的反應,緩緩地說,“聽說他現在拒絕治療,健康惡化,莫家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如果這時候我裝出淡定的樣子顯然是弄巧成拙,我坐直身子看著費雨橋,感覺自己的下巴都開始發抖了,“健康惡化?”

“沒錯,我是今晚在酒會上遇見一個內地來的朋友,聽他說的,他跟莫氏盛圖過去有生意往來。盛圖因為兩年前莫雲澤退出董事會,境況岌岌可危。現在執掌盛圖的是莫雲澤的三叔莫敬添,這個人除了吃喝玩樂根本不懂經商,裁員百分之四十仍不能維持正常運轉,按現在這個樣子發展下去,看樣子破產指日可待了。”

見我瞪大眼睛,費雨橋又補充,“別誤會,我並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只是有些惋惜,盛圖可是莫家三代人的心血,這麽大一份家業,沒想到最終還是敗在子孫的手裏,仔細想想,人到底是敵不過命啊。”

“莫雲澤為什麽會這麽做?”

“被逼的唄,莫家一直把他當賺錢的工具,卻又處處限制他為難他,莫雲澤想必也是恨極了,不惜以自殘的方式跟他們對抗。”費雨橋談論這些事的時候如同在談論天氣般平靜漠然,時不時地觀察我的神色,“你想哭就哭,如果能讓你心裏好受些的話。畢竟莫雲澤也算是你的親人,早晚你還是會知道他的事,不是從我這裏就從其它人那裏,我沒必要瞞著你。”

這話反而讓我不知所措起來,我哭或者不哭,都顯得矯情,不合時宜。不哭,明顯就是裝給費雨橋看的,表明我已將莫雲澤置之腦後,我忘了他這個人以及跟他有關的一切事情,可是這明明不可能;哭吧,又覺得自己很無恥,莫雲澤被逼到以自殘來了結自己,除了莫家的欺壓,我的懦弱和退讓無疑讓自己扮演了幫兇的角色,我有什麽資格哭?

我忽然就冷靜下來,以我對費雨橋的了解,他不會只是簡單地跟我說說莫雲澤的近況,我看著他的眼睛,問:“你為什麽跟我說這些?僅僅是因為莫雲澤是我的親人?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遮遮掩掩不是你的風格,我也不喜歡猜謎語。”

窗外的風聲似乎漸漸遠去,臥室裏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臥室只開了盞壁燈,燈光暗黃,費雨橋的半邊臉罩在陰影裏,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只恍惚覺得他好像笑了下,“四月,你很聰明,我並不是想遮遮掩掩,而是怕你有誤解。”

“到底什麽事?”我莫名有些忐忑。

“我準備收購莫氏盛圖。”說這話時,費雨橋的頭偏了偏,於是我看到了他的整張臉,雕刻似的沒有一絲表情。

一陣天旋地轉襲上來,  我的心直直地墜下去,墜進望不見底的深淵裏,背心冒出涔涔的冷汗,我仍是盯著他,“你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麽嗎?”

“記得。永不跟莫氏對立。”

“你記得為何還這麽做?”

費雨橋耐心地跟我解釋,“四月,我收購莫氏並不是跟莫家對立,莫家今時之勢已非同往日,我不收購,也會落入他人手裏。何況這次收購是莫家主動與我相談的,我覺得條件不錯就答應了,純屬商業合並,跟私人恩怨沒有關系。”

我搖搖頭,只覺得呼吸困難,喉中像鯁了刺一樣難過,他說的話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你明知道我不會這樣想,什麽是純屬商業?雨橋,莫家已經是這個樣子了,你又不缺這一單生意,何苦趕盡殺絕?冤冤相報,早晚要報應到自己頭上來的,放過他們其實也是放過你自己……”

“四月!”費雨橋打斷我,幽黑的眼眸瞬時有些發冷,“你太武斷了吧,我就是因為怕你誤解所以才跟你解釋……”

“我不需要你解釋,生意上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雨橋,我不希望你因此毀掉我們原本平靜的生活。”

“你什麽意思,威脅我?”費雨橋的臉色很難看。

我想我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頭暈眼花,起身朝床邊走去,“我累了,要休息了,你的決定我改變不了,你想怎麽著就怎麽著吧,別後悔就是。”

說著我掀開被子,緊挨著床側輕輕躺了下去。

臥室又恢復了寧靜。像是過了許久,黑暗中傳來費雨橋輕微的嘆息,“四月,你還是沒有愛上我,對吧?”

我很了解費雨橋這個人,說到必然做到,他既然跟我知會這件事情,表明他已經開始行動,他一向自信得可以。

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他,我沒有這個能力,也沒有立場。

早上醒來得有些遲,枕畔已經空空如也,只剩了個深深的壓痕。我下意識地伸手撫摸費雨橋睡的那半邊,被子還有一點點余溫。昨夜我們罕見地各睡各的,似乎有冷戰的跡象,他沒有向我靠近的意思,我也一直背對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