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今年秋日的收成不好, 舉國上下竟有多地顆粒無收,一時間民怨沸騰,流民亂竄。而又在這個档口得了嚴鶴臣的消息。

皇上得了消息, 氣得摔了茶盞, 這嚴鶴臣當真是給了他臉面,由得他這般作威作福,且不說旁的,禦詔特下,哪個敢回絕,偏他就敢。

他正在這裏頭窩著火,外頭黃門說是鄭才人來了。宇文夔擺擺手,讓別人都退下, 就看見鄭容款款地從偏門進來了。

鄭容算是他的臣屬,可在天家眼裏, 普天之下的女子,除了親族裏頭的, 哪個都可為他的女人,不過卻在臣子們中間引起軒然大波,當真是鬧了一場。皇上被鬧得腦殼疼,終是下了旨意封鄭容做了才人, 她原本是四品官兒, 如今降了級也不見她鬧, 依舊是個笑模樣。

皇上心裏依舊惦記著明珠,有話兒說得好,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原本她戳在太後身邊,他碰不得,如今來了太禮監,只怕就比以前方便多了,如今開了鄭容這個先河,明珠也不過是早晚的事兒。

見鄭容來了,宇文夔招招手叫她過來,鄭容柔順地給他蹲安,皇上道:“這幾日過得如何?吃的住的還都習慣麽。”

“皇上安排的自然是最好的。”鄭容曼聲道,她眉眼秾麗,比起後宮裏那些環肥燕瘦的鶯鶯燕燕,她後背挺得筆直,行為舉止端莊卻不忸怩,自有一番颯沓風情。

皇上輕輕吸了吸鼻子,似乎笑了一下:“你這身上是什麽香?朕早就想問了,感覺比其他宮裏的好聞多了。”

鄭容莞爾:“臣妾在家的時候看過制香的方子,隨便調的,只是這香小氣,不能送來禦前了。”

她說話的時候眉目繾綣,好似有無盡委屈似的,皇上把她拉到面前,笑說:“送不到又如何,朕晚上親自到你宮裏聞。”

出了慎明閣的宮門,正碰見姚皇後來了,姚皇後身邊的驚蟄咬碎了牙,狠狠地盯著她,鄭容視而不見,只亭亭裊裊地對皇後蹲安:“臣妾給主子娘娘請安。”

姚皇後擡了擡手讓她起身,鄭容道:“主子爺還在裏頭,方才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呢。”

“本宮知道了,”姚皇後的目光掃過鄭容脖子上的紅寶石墜子,收回目光,“這幾日你新入宮,有什麽不慣的大可告訴我,你我姐妹,無需客氣。”

這都是場面話,鄭容笑著點頭。伸手不打笑臉人,她整日笑著,也沒人能和她發作得起來。

等她走遠了,驚蟄才恨恨地說:“也就是主子娘娘好性兒,這般狐媚惑主的東西,就該發落了趕出去,這半個月,主子五回有四回宿在她宮裏,原本還沒入宮,就在太禮監做些個腌臜事,哪有這樣的臣子和奴才?”

姚皇後心裏也不痛快,只是她是皇後,犯不上和一個小才人置氣,反正她膝下還有兩個兒子可以依傍著,她擺擺手,手上的護甲在日頭低下閃閃的發亮:“不提了,去慎明閣吧。”

嚴鶴臣的奏疏被快馬送到了前朝,硬皮的奏疏表面上紋路清晰,裏頭說得竟都是大不敬的話。

太傅老淚縱橫,跪在地上道:“難不成我乾朝無人不成,要看一個閹豎臉色。一個閹豎,竟膽敢要加九錫,那是舉朝親王都沒有的恩典,就憑他一個奸臣賊子,他也配麽?”

朝臣們面面廝覷,若說找到一個臣子,確實是不難,可說真的,沒人樂意頂嚴鶴臣這個缺,誰也不是傻子,嚴鶴臣這位置,當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來的,看似風光,只怕背後不知多少人恨他恨得牙癢,嚴鶴臣是個酷吏,是個尖刀,能傷自己,也能傷別人。

只是這九錫也不是輕易加的,就算是加,也不該加在他嚴鶴臣的頭上。這泱泱大國,各部各司其職,也算得上是有條不紊,可偏偏東西二廠,司禮監和少府監周轉得越發艱澀了,嚴鶴臣定然是在其中作梗,推波助瀾。

這是個啞巴虧,正巧趕上了旱災,宮內宮外的大小事宜周轉不開,朝廷用人之際卻找不出可用之才,皇上急得生瘡,最後恨恨道:“告訴嚴鶴臣,朕可以讓他給你去領少府監的差事,秩比從一品,若是他不從,就砍了吧。”

這已經是極大的恩典了,朝臣老臣都覺得自己皇帝做出了極大犧牲,各個都是如喪考妣的模樣。

三日後,嚴鶴臣的折子呈到禦前,上頭寫了四個字:謝主隆恩。

扶風城下,嚴鶴臣站在窗邊,看著眼前那個小黃門,輕聲道:“一切都安排得當了?”

小黃門叫寧福,正是原本給明珠引路的那個,他垂著手輕聲道:“都安排得當了,只等大人回宮了。”

嚴鶴臣嗯了聲,寧福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其實奴才覺得,大人還能再等等,等到把東西兩廠的印信收到自個兒手裏,也不妨事。”坐地起價,待價而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