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者有話要說:又在後面補了半章~

早猜到嚴鶴臣的本事,可聽著這些話從他嘴裏吐出來,明珠只覺得手腳冰涼,她出生時還住在京城,那一夜紫微星突然爆發出懾人的光,那一年,整個帝都的牡丹花皆開重瓣,諸多異象,家裏人不敢聲張,小心找人去問,卻布料家中這尚在繈褓的女郎竟有皇後的命格。

張季堯在朝為官,當今聖上還是皇上不受寵的三皇子,整個京城還籠罩在三王奪嫡的陰霾之中,若在這個時候放出風聲,張季堯的女兒竟有母儀天下的命數,豈不是要把女兒推入火坑?

張季堯和夫人孟氏商議後,決定隱匿此事。待到三皇子登基,明珠剛滿六歲,此後十余年間,三次選秀,明珠本該入宮參選,可適逢太皇太後薨逝,當年的選秀就此作罷,諸多種種都讓張季堯覺得,明珠或許本就不該入宮。

可萬沒料到,兜兜轉轉,明珠依舊入了禁庭,而她的身份亦被嚴鶴臣知曉。被知曉也無妨,可這欺君之罪卻是無論如何都躲不掉了,明珠看著嚴鶴臣,微微抿住嘴唇,跪在他面前:“明珠願聽大人差遣,絕無二話。”

嚴鶴臣掃了她一眼,淡淡道:“皇上身邊兒的確是許多年沒進一進新人了,食君俸祿為君分憂,理應如此,明珠,我問你,你可願為君分憂嗎?”

赤條條的話擺在明珠面前,她心裏微微一縮:“大人,明珠想活著,也想父親家人都活著,還請大人教我。”

是個伶俐的,四兩撥千斤,把皮球又傳了回來,嚴鶴臣浩瀚的眼中無波無瀾:“好,那我就當你同意了。你這身份也是個好事,若明珠姑娘日後飛黃騰達,我也跟著榮光。”嚴鶴臣端起茶盞,用蓋子撇去浮沫,他的手指纖長,指骨分明,這樣瞧著倒像是畫裏的人似的。

明珠聽懂了,她乖順稱是。

嚴鶴臣把茶盞放下,施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把她扶起來,這雙有力的手托著她的胳膊,就算隔著衣服料子,也能感受到他手指間的力量。

他也不松開手,手指下滑握住了明珠的手,明珠的臉一紅,手本能地後縮,卻反而被嚴鶴臣握得更近,他拉著明珠的手,繞過他處理政事的房間,踩著木質的樓梯,一路來到了司禮監一處樓閣的二樓,這裏能瞧見半個掖庭。

遠處的宮宇高低錯落,能看見陽光落在乾坤宮明黃色的琉璃瓦上,嚴鶴臣微微眯起眼睛,伸出手指向這連綿不絕的萬千宮闕:“在你心裏,禁庭是什麽地方?”

明珠一怔,她隨著嚴鶴臣手指的方向看去,能看見穿淺妃色宮裝的宮女,來來往往,匆匆不停的黃門,身著白色騎裝的羽林郎,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想了想,才從容道:“依奴才看,這水榭歌台,風景如畫。”

嚴鶴臣似乎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的左手依然牽著明珠的右手,二人就維持著這個姿勢,在二樓站了很久,嚴鶴臣勾起嘴唇露出一個似有若無地笑來。

“你看是長畫卷,我看是生死場。”

他的聲音被風卷起,又四散在空氣中,低低沉沉的,好像籠罩著空曠的回音。嚴鶴臣說完,又是長久的沉默。

“日後每隔一日,都在這個時辰來司禮監,我教你一些能在這生死場裏活命的本事。”嚴鶴臣掃了一眼懵然的明珠,只覺得額角的青筋微微一跳,到底也是他手邊沒有趁手的人,不然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這樣一個青澀的丫頭送到禦前去,且不說日後能否富貴,做事不出錯就已經是燒了高香。

明珠拎著裙子,一步一步走下木質的樓梯,她的步子輕,幾乎聽不到聲音。嚴鶴臣就站在身邊,看著她的身影一步一步消失在視線裏。他已經站在這高高的樓閣上,看向遠方層疊的樓宇。

不過是個只知道穿紅戴綠的小姑娘,如今這一步一步走下去,可不曉得什麽時候才是個頭了。張季堯是個清廉的官,就這般算計他的女兒,心裏依舊有幾分不忍。罷了,他日後在宮裏頭多幫襯幾分也就是了,若真是成了宮裏的貴人,也該是一樁美事。

他這般想著,卻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嚴恪快步走進來,臉色很不好看:“幹爹,禦前傳來消息,讓您過去一趟呢。”

嚴鶴臣剛從禦前回來,本不該在這時候去禦前,他眉心淺淺蹙起:“可知是因為什麽緣由。”

“這倒是不知。”可嚴恪語氣之中的焦灼語氣無論如何都藏不住,“只是,皇上方才剛剛召見過欽天監的陳監正。”

欽天監?

嚴鶴臣扶著窗框的手指微微收緊,腦子裏轉過很多個年頭,又想起了那一日閃著銀芒的彗星。

他叫住嚴恪,輕輕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嚴恪微微睜大眼睛,而後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