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死心(上)
康鶯只是一名未滿二十歲的年輕姑娘。
但她做了多年暗衛,又經歷了婚事波折,心智遠非同齡的女子可比。
紅塵中的各種喧囂和熱鬧對她而言,早就已經沒有了吸引力。
反倒是慕容離亭話語中透露出來的意思,讓她十分心動。
慕容離亭見她眼神中寫滿了期盼,輕笑道:“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不提前做好周密的部署,別說安靜度日,能留下一條命都是奢望。”
康鶯抿了抿唇。
世子爺話裏的意思她當然是懂的。
宋燕之爭遲早都會分出勝負。
如果是宋國勝了,宋國帝後定然不會為難世子爺。
可世子爺畢竟是姓慕容的,他骨子裏有著皇室中人的驕傲,會願意臣服於宋帝腳下麽?
如果是燕國勝了,那卓太後一定是對楚王府趕盡殺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世子爺就算想隱姓埋名都難於登天。
慕容離亭沉聲道:“事在人為,咱們總得先努力去做,至於結果……以後再說吧。”
康鶯站起身抱拳:“屬下願意追隨世子爺,您有事盡管吩咐。”
慕容離亭的語氣柔和了許多:“我之所以選擇故桃關作為臨時落腳的地方,主要就是看中此地位於邊境。
一旦遇到什麽特殊情況,便於將家裏人轉移出大燕。”
康鶯心裏很不是滋味。
世子爺雖然沒有明說,但他所謂的特殊情況,其實就等同於他在與卓太後的爭鬥中失敗了。
因為失敗了,所以才讓府裏余下的人通過故桃關迅速離開大燕。
可真的到了那一步,世子爺還有命在麽?
慕容離亭無所謂地笑了笑:“世間所有的事情俱是勝負參半,我未必會輸。”
說罷他認真打量著立在身側的女子,好一陣後才道:“康鶯,母妃半生都是個糊塗人,入今她也只信得過你,只願意聽你的話。
所以我想請你留在母妃身邊,府裏的事情也交由你處理。
你父母那邊不用擔憂,我已經派人去了燕京,很快就會把他們送到你身邊。”
其實康鶯更想的是和其他暗衛一樣,為世子爺沖鋒陷陣,和大家同生共死。
可她知曉世子的性子,姑母身邊也的確需要有人照顧。
“好吧。”康鶯考慮再三,終於應了下來。
兩人沿著故桃關四周騎行了一圈後,打馬回到了宅子裏。
平淡無波的日子又過了五日,宅子中卻來了一名不速之客——郝嬤嬤。
楚王府一眾人此次沒有真的隱居,加之卓太後的爪牙又遍布整個燕國,因此她能夠尋到故桃關,慕容離亭並不意外。
慕容離亭冷睨了郝嬤嬤一眼:“嬤嬤來此處有何貴幹?”
郝嬤嬤從袖中取出一封厚厚的書信:“此乃太後娘娘親筆所書,請世子爺過目。”
慕容離亭接過書信打開,用最快的速度瀏覽了一遍。
他再次睨了郝嬤嬤一眼:“容我考慮幾日,嬤嬤下去歇著吧。”
“是,老奴告退。”郝嬤嬤恭敬退下。
慕容離亭又仔細看了一遍書信。
“老妖婦!”他咬牙罵了一句,順手把那信件重重拍在了書案上。
大約是聲音太響,守在書房外的小廝阿賓被嚇了一跳,急匆匆跑進書房:“世子爺,您仔細手疼。”
其實他更想說的是,不管遇到什麽事情,他家世子爺也別拿自個兒的手出氣啊。
因為手掌的疼痛,慕容離亭的火氣也漸漸消了。
其實卓太後,也就是大宋的元後左楚鈺的信中只說了一件事,那就是希望楚王府重回燕京。
之所以惹怒了慕容離亭,實在是那厚厚一疊信箋中,反復提及了慕容離亭的婚事。
簡單來說就是,自從南疆一別,卓太後十分想念離亭世子。
又想到他已經及冠,怕他在外尋不到家世容貌皆是十分出眾的姑娘,所以打算再替他指一門親事。
慕容離亭又一次看了一遍信箋上那熟悉的字體,直接被氣笑了。
這老妖婦惡心人的本事果真是天下一絕。
他們兩人在南疆的時候分明已經撕破臉皮,該說不該說的全都說清楚了。
她怎麽好意思給自己寫這樣一封信?
她怎麽好意思再給自己指一樁婚事?
照他從前的脾氣,有人這般欺辱他,她直接把這郝嬤嬤打個半死,或者是割了耳朵舌頭,讓人扔回去砸在卓太後臉上。
可惜那般肆意的歲月已經成了歷史。
如今的他要考慮的事情既混亂又復雜,要想在這亂世中全身而退並尋得一方凈土,就不能把事情一次做絕。
慕容離亭仔細斟酌了一番,吩咐阿賓替他磨墨,給卓太後寫了一封同樣長短的信。
第二日他把信交給郝嬤嬤,把她打發回燕京。
康鶯則在他的安排下帶著楚王府的下人們開始收拾行裝。